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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大多都是前人之见,我最近闲来无事,便将自己的谏言写了下来,表哥看着如何?”
隋远定下神来,“如故你果真非寻常女子,这些政见便是放眼朝中能比拟的也少之又少,你能想出这些来,实在是了得。”又觉得疑惑,“可你此前却不是这样的,之前你…”
想了想,隋远又将话咽了回去,大抵是觉得之前那样讲梅蕊不大好,他饶有兴致地翻着手里的东西,看得津津有味。
若梅蕊记得不错,这大概是隋远
第一回夸她,此前他瞧她大多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纵然他掩饰得极好,却也都被她瞧了出来。她在屋内随意寻了个瓷瓶儿,将牡丹放了进去,又踱去门口对侍卫道:“隋公子替我带了些花来,我却愁着无水将养,只怕过不了今日便会萎了去,能否劳驾帮我寻些水来灌在瓶内,感激不尽。”
她好言好语地同侍卫说道,侍卫也未曾为难她,大概是看守了她这样久,也守出感情来了,好端端地小姑娘被关在屋内不见天日几个月,难免会触动这些爷们儿的恻隐之心。隋远看着梅蕊得胜归来,啧啧两声,“能耐啊如故,几日不见,自当刮目相看了。”
她嘴角的笑意轻柔,不急不缓,“表哥这话讲得我不爱听了,甚么叫刮目相看,讲得像我此前多么不中用一般,不过写些策论罢了,就令表哥眼前一新了,那我要是做出些别的事情呢,表哥是不是觉得我是巾帼英雄了?”
隋远打了个哈哈,“如故,去年见你时,你当真是有些,”他斟酌了一番用词,才讲出口,“不思进取,我想大抵是因着你与护军在一处,所以时时刻刻都在为他着想,这才教你忘了自己真心想要的是什么,你本该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必因着谁而刻意委屈为难自己。怀珠对我讲,你曾在文学馆中待了数年,忆你的性子,必然是将里面的藏书都翻阅过了,大缙女子向来只读女则,着眼于绣花听曲梳妆打扮,这便该是你与她们最不同的地方,你该看到的不止是这一座皇城,而是皇城之外,更甚至是天下的景象。”
梅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眼神往门口飘,“表哥说的是。”
他兴叹一声,“可见情爱果真是耽误事,我只想问问,你究竟是怎样想通的?”
梅蕊这才将目光移回来,落在他身上,“表哥想知道?”
隋远点头,她压低了声,“表哥近一些,我悄悄地告诉表哥。”
不疑有他,隋远躬了身就凑过去,梅蕊只叫他再近一些,再近一些,他才有些警觉,便瞧见梅蕊唇边的笑,突然后脑勺一痛,再不晓得后事了。
门口本把守着两个侍卫,其中一个被梅蕊支去取水了,另一个也在开小差,冷宫中连小雀也不爱飞来,在这里看守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自打被关在这里后不哭不闹,也不寻死觅活的上吊,乖巧听话得不像是个犯人,实在是失了许多乐趣。侍卫靠在门口打着盹,余光瞥见青衣落拓的隋公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也懒得搭话,只高声道了句:“郎君慢行。”
郎君点了点头,前行时衣袍宽大,被风吹得招展,竟像是要迎风而去的姿态。未过多久去取水的同僚端持着瓷瓶儿回来了,红艳艳的牡丹开得着实好看,侍卫伸手就取了一朵来,被同僚喝住:“干什么呢你,这是梅姑娘的花。”
侍卫横他一眼,“瞧你火急火燎的,上赶着献殷勤,还不是隋郎君送来的,我便是取一朵来回家送给我媳妇,那又如何?”
同僚随着他在这儿守了这么久,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屋子里的梅蕊可怜,时不时的嘘寒问暖,但终归还是牢记着襄王的话,并未曾色胆包天的去染指这位曾经的御前尚仪,他嘟囔:“梅姑娘镇日里也不能出门,还是隋郎君细心,教她看些花,也好换个心境。”
侍卫有些哑口无言,直愣愣地瞧着他,“你莫不是魔怔了罢?我该让王爷将你调去干些旁的事儿了,万一有一日你趁我不注意将这姑娘放走了,王爷大怒之下连我一块发落,可怎么好!阿夏,我可告诉你,别一时鬼迷心窍干了不该干的事情,到时候丢了性命,谁都救不了你!”
阿夏面色涨红,“王爷的话我又不曾忘记,用不着你来提醒。”不欲同侍卫再多作理论,他径直走了进去,里边儿悄寂无声的,他试探着唤了两声也未曾有回应,再往床榻间觑去,果然瞧见了一弯玉臂,隔了纱帐,看不大真切,但朦朦胧胧的景象才更教人心猿意马。阿夏耳根一热,背过身去就将瓷瓶放在桌上,匆忙走了出去,侍卫伸了个懒腰,看他:“没同你的梅姑娘多说两句话?”
他摇头,“她睡下了。”
“也是,”侍卫打了个哈欠,“隋郎君走了后里边儿便再没有动静了,想也该是入睡了,怎么着,看你这面红耳赤的模样,莫不是见着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罢?”
阿夏登时便跳了起来,“胡说八道!我能看着什么。”他咬了咬牙,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侍卫调笑他几句便也过了,阿夏闭上眼的时候,纱帐间的那一截手臂又在眼前冒了出来,像柳梢头的月牙,勾得他心痒。
若是什么时候能握一握,那便是最好的了。
第75章无穷时
四喜因白日里的过错被罚在夜半里提铃,这不是个人做的活,大夜晚阴森森的,连刮起一阵风来都觉得是鬼哭,四喜本就胆小,寻思着喊几声便回去得了,左右也没人督看着他,陛下这会儿正病着呢,巴不得清静些,他扯着嗓门喊,若是将陛下闹得心烦,便又是罪过一桩了。
他抬着步子碾着砖缝又遛过过一圈,正打算回去了,没留神却撞上个人,他身量小,眼前这人也同自己差不多高,哎哟一声,他尖着声气道:“哪个不长眼的?没瞧见爷正走路么?”
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陆稹与福三儿这一走,四喜便觉得自己是这宫里顶尖的人物了,他眼斜挑着一抬,正要把这半夜里还在游荡不知好歹的货色好好地教训一顿,正好让他顶了提铃的罚,没想到那张脸一入眼,吓得他霎时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在抖:“梅蕊姑姑?”
脸儿被月光映得惨白惨白的,但他准没瞧错,想着近段时间宫里的传言,说是襄王爷寻了这么久也没寻到梅蕊姑姑,活不见人,那定是早就没命,就是不晓得尸骨在何处。前儿陛下听着这话,才把那人拉出去给绞了舌头,四喜觉得这也就是定下来的事儿了,只等着哪日襄王抬着一具尸骨回来,陛下才会认账。
这般思索起来,梅蕊在四喜眼中早便算作是个死人了,乍然一见,还是在三更半夜阴气正盛的时候,不是闹鬼是什么,四喜浑身一抖,伏在地上就朝她磕头:“姑姑您死得冤,可也别寻仇寻到奴才头上啊,您要寻也该寻襄王爷,谁教王爷没能赶在您死前找到您,不然早就将您接回长安城中享福了,您说您也是,好好的长安城不待,非得跑去寻护军。陇右那般远,您不想想,孤身一人上路,能到么?”
说到这儿,四喜又唏嘘起来,“但陛下是真的对您记挂在心上,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陛下成日里以泪洗面茶饭不思,人瞧着都瘦了好大一圈!不是奴才不尽心,您伺候过陛下的,陛下他除了您和护军的话啊,谁的都听不进去,别瞧现在陛下看样子同襄王爷亲近了,但襄王爷说的话都不如您的管用。您行行好,在底下的时候给陛下托个梦,让陛下安下心来,不然总是记挂着您,连身子都要拖垮了,奴才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还是没什么用的啊!”eee
讲了这样一大通话,四喜有些口干舌燥,舔了舔唇,但还是不敢抬头,生怕梅蕊是来索命的,又静静地等了片刻,瞧见梅蕊没什么别的动作,便试探着问:“若您老人家没旁的事儿,奴才便先行告退了?您往后有空常回来瞧瞧,免得底下的人都记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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