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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丝毫不避讳她。
“贪污军饷可不是什么小事,只是其中的水太深了。”
不光如此,他竟然还查到了户部。
户部身后的,可是当今圣上的叔父,郢王。
沈兰蘅眯了眯眼睛。
“到时候,户部的人必将会把所有的罪行都推到柳玄霜身上,圣上如何处置他,他能不能活下去,就全看他的造化了。”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十分冷漠,似乎根本不在乎柳玄霜的生死。这让郦酥衣想起来世人对他的评价——沈兰蘅就是君上的一把刀,一把锋利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刀。
如此想着,她心中暗暗发惧,忍不住喃喃出声。
“那到时候……”
不等她说完。
沈兰蘅忽然转过头,很认真地问她:“那到时候,郦酥衣,你愿意和我去北疆吗?”
郦酥衣掀起眼帘,用余光睨着眼角处那一点金光。
她记得很清楚,昨夜与沈兰蘅自沈家一路追过来时,自己并未戴上这一支金簪。
她原以为,这一支簪子,是今早沈顷为自己戴上去的。
瞧见男人眼底乍起的情绪,郦酥衣立马明白这簪子从何而来。她伸手,毫不犹豫地将其自发髻上取下,同他道:
“郎君不喜欢,那妾身便不戴了。”
沈顷:“你……”
“郎君不喜欢,妾身也不喜欢。这本就是根金簪,还镶嵌了这般惹眼的红宝石,当真是俗气死了!”
少女拔了簪子,皱着眉,一脸嫌恶。
“不过看这金簪,像是能值几分钱。待入了城,妾身便将它当了换些吃食。郎君你说,好不好?”
她这一番话,果真止住了男人心中的酸意。
闻言,沈顷弯了弯眸,含笑道:“好。”
听到这话,郦酥衣怔了怔。
耳边吹着暖醺醺的炉风,带着沈兰蘅身上的味道,拂起她耳边的碎发。她呆呆地看着身前的男人,涟涟的泪珠子凝在眼眶里打转,一时间竟忘了落下。
开心吗?
显然不。
自从家道中落,与父亲、兄长分离,来到驻谷关受人奴役,她就从未有一刻开心过。兰夫人的离世,姨娘的病重,数不完干不尽的活儿……只有在深夜熄灯时,她才偷偷从枕头下翻出来个小本子,咬着笔,将眼泪偷偷藏在里面。
她不敢哭太大声,怕吵醒姐姐和姨娘。
她很想父亲,很思念兄长。
自记事起,兄长的身子就很不好,他几乎是在药罐子里泡着长大的。也不知文弱的兄长独自一人在北疆,过得好不好。
如此想着,她心中愈发感到酸涩,眼眶胀胀的,眼帘渐渐模糊。
下一刻,她终于哭出来。
她哭得很小心,几乎是不带声的,肩头轻微地耸动,将呜咽声吞咽到喉咙里。见状,沈兰蘅心底一阵揪疼,他想上前将她抱住、揉入怀里。
殿外的风声很大,这场雪,马上要落了下来。
郦酥衣低着头,止不住地擦着泪,一双眼睫上沾满了水珠,睫毛湿漉漉的,可怜极了。
沈兰蘅说,她要是想哭就哭,别忍着,可以哭大声些。
她小时候很爱哭。
父亲罚她、沈兰蘅逗弄她,就连兄长兰旭咳出血来,她见了都忍不住暗暗抹泪。
兰旭并不是兰家的孩子。
他是被父亲一时怜悯、从大街上捡回来的。
刚到兰家时,他瘦得像一只小猴子,身上穿得也破破烂烂的。下人领着他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他被乳娘牵着走到父亲跟前,少年眉眼竟意外得好看。
父亲给他取名,单字一个“旭”,字子初。
旭,日旦出貌,乃灼日初升。
他在兰家亦如初升的太阳,读书、写字、作诗赋,不过数载,已然是陌上翩翩的温润郎君,江南无数女子闺中梦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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