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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弑父害兄谋夺江山（第1页）

夜寒烟从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中回过神来时，祁诺涵已经走到了门口，祁诺浔和那些老臣们却还在殿中迟疑着，倒好像祁诺涵不是请他们一同去甘露殿，而是请他们一起去赴鬼门关一样。

“昭仪娘娘，难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去看看父皇吗？”祁诺涵的脚步顿了一下，忽然回过头来，向仍然站在御座一旁发呆的夜寒烟笑问。

君父新丧，他的笑容本来非常不合时宜，但殿中竟无一人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这个人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魔力，让人觉得他本来就该是淡然地微笑着的，即使人人都是满面哀戚的时候，他的笑容却依旧不会给人以半点不和谐之感。

在他含笑的目光之中，夜寒烟忽然发现自己高高悬着的心脏不知何时早已落回了原处，满心的忐忑都已消失不见了。

来不及细想这种变化的缘由，她慌忙点了点头，在朝臣们不以为然的目光之中，提起裙摆飞快地沿着高高的台阶奔了下来，三步两步冲到了最前面、祁诺涵的面前：“我自然要去。”

祁诺涵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赏的神色，微笑着点了点头，当先迈步走了出去。

祁诺浔见状，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但在掂量了一下此刻的局势之后，他还是耐着性子跟在祁诺涵的身旁，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

从紫宸殿到甘露殿的这段距离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地往前走着，人人思如潮涌，却偏偏没有人开口说话，这样的情形实在让人无法不感到压抑。祁诺浔迟疑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向祁诺涵试探道：“皇兄这几年出外游历，为何迟迟未归？父皇与母后生前都十分惦念皇兄，盼您回宫一见而不可得，如今皇兄终于回来，二老却已经……”

他说到此处声已哽咽，祁诺涵却丝毫不为所动，好像祁诺浔口中说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两个完全无关的人一样。

在祁诺浔以为他不会给出任何回答的时候，祁诺涵忽然漫不经心地笑了一笑，淡淡地道：“出外游历，不过是一个好听的说法罢了。我自幼身子不好，昔年父皇起兵征战，母后和你们可以随时随地陪伴在侧，我却因为受不得舟车劳顿之苦，常常一个人留守。等到父皇坐了龙庭，我也已经差不多到了大限，你大概记得，宫中那些太医对我的病情也早已经束手无策。”

这些往事，祁诺浔自然是记得的。这些年祁诺涵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位自幼便病魔缠身的皇兄只怕早已一命归西，只是无人知道罢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猜测，他在这两年的筹谋之中，几乎没有分出过半点精力去考虑祁诺涵能带来的变数，不料在他离成功只有半步之遥的时候，这位消失了几年的皇兄忽然从天而降，成了他这一场谋划之中最大的变数！

想到这位至今神秘莫测的皇兄有可能害得他这几年的苦心筹谋功败垂成，祁诺浔便觉得心中一阵阵发冷。强忍着叫侍卫过来将人拿下的冲动，他竭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装作随意地问：“确实，我记得当日在你的殿中，父皇大发雷霆，将太医们全部都打了板子。只是后来的事，我却有些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母后告诉我们，说你已经离开宫中出外游历，想不到时隔多年，皇兄竟然无恙归来，实在是大业皇朝之幸！”

祁诺涵不以为然地笑着摇了摇头：“大业皇朝的事，我不过是一个看客罢了。我死了，算不上什么损失；我活着，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幸运。皇朝的未来在你们手上，我只管看着就是了。”

祁诺浔闻言几乎掩藏不住自己脸上的喜色，忍了许久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皇兄说的是什么话？你在我们兄弟之中居长，做兄弟的又无德无能，这大业皇朝的江山正等着你来掌舵，你若说自己是看客，那我们又是什么呢？”

夜寒烟听见他把违心的话说得这么顺口，心中鄙夷，忍不住轻嗤一声，笑了出来。

祁诺涵却对这番话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祁诺浔等了半日，也不见他回答，心中不禁有些打鼓。

这时一行人已经离甘露殿不远，祁诺涵远远看见甘露殿外重重把守的侍卫，目光闪了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诺浔见状忙解释道：“父皇病中怕人打扰，所以甘露殿的侍卫比别处要多一些。等大殓之后，这些侍卫就可以撤去了。”

祁诺涵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祁诺浔猜不透他的底细，生怕语多有失，不敢再说。

甘露殿的主殿正中，素衣白幡遮盖了大殿本来的模样，殿中密密麻麻地跪满了宫人内侍，见祁诺涵等人进来，原本呜呜咽咽一直不绝的哭声顿时更加响亮了起来。

见此情形，祁诺涵终于有些动容，他疾走两步奔到白幡后面，扶棺痛哭。

祁诺浔慌忙也跟了进去，毫无形象地扑倒在棺前，陪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夜寒烟心中十分不屑，却耐不住好奇之心，迟疑了一下，还是悄无声息地跟了进去。

只见祁诺涵忽然直起身子，双手抓住棺盖，用力往一边拉开。

“皇兄，你做什么？”祁诺浔大吃一惊，整个人合身扑到棺前挡住，摆出一副拼命护驾的架势。

祁诺涵擦了擦眼睛，依然是一副淡然出尘的模样：“大殓之前，做儿子的瞻仰一下父皇遗容，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罪吧？”

“这……皇兄，这似乎对父皇有些不敬吧？”祁诺浔脸色微变，双手仍是紧紧攀住棺盖，身子竭力往后仰着，将祁诺涵刚刚拉开的那一条缝隙严严实实地遮住，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李太傅见状忙跪在祁诺涵脚下劝道：“殿下思亲至孝，臣等原不该阻拦，只是惊动亡灵，毕竟不妥，请殿下节哀……”

祁诺涵放开双手往后退了一步，笑道：“罢了，既然二位都这么说，我也只好——”

“正是正是，惊动父皇亡灵，那可是天大的事情！”祁诺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一点，有些僵硬地笑道。

他这一番表现太过怪异，连夜寒烟都能看出他心中有鬼，祁诺涵又如何能不知？他静静地向殿中环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笑道：“那我也只好在灵前上一炷香，聊表哀思了。”

“正是。唉，皇兄，逝者已矣，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祁诺浔定了定神，早已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表现太过于心虚了。只是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他只得竭力装着哀恸的样子，希望祁诺涵悲痛之下，可以忽略掉他刚才的怪异表现。

当然，他并不会天真地以为祁诺涵像个孩子一样好骗。所以在吩咐人到灵前去准备的时候，他顺便向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的小连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夜寒烟知道今日注定不会平静度过，所以一直紧紧地绷着神经，眼睛几乎是眨也不敢眨地盯着祁诺浔的一举一动，他跟小连子之间的这些小动作，自然也瞒不过她的眼睛去。

虽然不知道在那一个瞬间，他对小连子下了怎样的命令，夜寒烟却也能猜到必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只是祁诺涵只管怔怔地盯着巨大的棺木，对周围的事情一概无见无闻，刚才的事情他自己看不到不说，夜寒烟便是想给他提个醒，只怕也难以落到他的眼中去！

过了片刻工夫，便有小太监进来回禀，说是灵前的香烛纸钱等物已经齐备。祁诺涵闻言也不多话，拂袖起身，干脆利落地走了出去。

祁诺浔见状大喜，慌忙跟在后面走了出去，又吩咐小太监们雁翅分开在白幡前面站定，嘴上只说是方便吩咐，其实谁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防着祁诺涵再次冲进后面去罢了！

祁诺涵对这一切仿佛都毫无察觉，在灵前三跪九叩之后，却只管怔怔地跪着，并无起身的意思。

祁诺浔只得擦着眼泪过来搀扶，口中劝道：“父皇若是知道皇兄已经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皇兄虽然回来得晚些，却也并非是你的本意，父皇不会见怪的。”

祁诺涵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祁诺浔忙又接着道：“我们做儿子的，总要帮父皇完成了心愿，才算得上是至孝。父皇心中最放不下的事，便是这天下初定，若有动荡，便是伤筋动骨啊！皇兄，这幅重担，今后只怕是要落到你的肩上了！”

“我倒觉得，父皇心中最放不下的事，只怕不是天下百姓，而是他一生没养个好儿子，以至现在这些不孝子眼看着天下苍生生计艰难，却只管为了私利而弑父害兄，谋夺江山！”祁诺涵忽然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祁诺浔，不容他有丝毫退避的余地。

祁诺浔被他的目光盯得十分窘迫，脸色苍白地支吾着问道：“皇兄……您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