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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妈妈（第1页）

秦桑着实想不明白，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带一个陌生男人回了房间？就算是一开始喝醉了酒，可后来的一番折腾之后，她还是恢复了半成清醒了的。就算对方在她眼里就是个半大的孩子，根本算不上是男人，可那到底也还是个半大的陌生男人不是。

揉了揉还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秦桑深呼一口气，对着始终保持跪姿的王浩摆了摆手：

“你，你先站起来。”

“哦~”

乖巧的点了点头，王浩试图站起身，怎奈跪的太久腿早就麻了，刚站起半截又软软倒了下去。抬起头看向秦桑，半是羞惭半是撒娇，低声嗫嚅着：

“光顾着看你了，跪的时间有点长，腿麻了......妈妈~~”

一句‘妈妈’愣是让秦桑的小心脏忍不住跟着颤了三颤。一大早刚起床就被无痛当妈不说，而且还是个满二十岁、目测至少一米八几的高大男人，秦桑忍不住脸颊开始有些抽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我应该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不是你的妈妈。你认错人了！”

闻言，小家伙眼里的光亮肉眼可见的暗了下来，看得秦桑莫名心头跟着一沉。

“我，我知道，知道的。可是，你真的和我妈妈长得好像！不仅是长相，就连睡觉的习惯都好像。我妈妈也会在睡梦中仍旧皱着眉头，也会下意识握紧双手，就算是睡着了，脸上的表情还是会显得有些用力。我，我刚醒来的时候只以为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在我见到见到躺在床上的你之后，又以为这才是真的梦。我只敢小心翼翼的趴在你床边，连大声的呼吸都不敢，我就想着，就想着这么静静的看着你，就好像，妈妈依然还在我身边，我，依然还是个有妈妈的孩子......”

王浩说着，眼圈霎时又红了，眼神也从提到母亲时的眉飞色舞变成了满目的悲伤。吸了吸鼻头，王浩将脑袋低了又低：

“其实，妈妈刚走的那一段时间，我一直都是无感的。总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我感受不到痛苦，也感受不到多少难过。甚至，我一度以为她只是暂时出去旅游了，很快就会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打开大门，然后笑着跟我说：“浩浩，看妈妈这次给你买了什么？”。我甚至幻想着自己兴奋的扑过去抱住她，缠在她身上撒娇的场景。

直到不久前，我再一次走进妈妈的房间，看着满屋子属于她的东西，看着满墙挂着的她的照片，她的衣服，她用过的化妆品，她喜欢的书籍，还有，她的味道。分明，分明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分明好像下一秒就会随时出现的一个人，属于她的一切分明都在，可唯独她却不在了~~

那一刻，我突然好像就明白过来了什么，从医院到葬礼，我始终没有哭过。我幼稚的以为只要我不哭，她就不是真的离开我了。只要我忍住不哭，妈妈就还会再回来，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一场不让人欢喜的噩梦而已。可直到我找遍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喊遍了家里的每一个地方，却始终没有那声熟悉的回答。直到我孤零零的坐在她的卧室里从白天哭到黑暗却再也等不到那个温柔的怀抱。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明白，我，没有妈妈了。

她的气息还在，分明我觉得她一直都还在，可我看不到她，我碰不到她，也听不到她。她再也不能抱着我、安慰我，再也不能陪我哭、陪我笑，不能给我唱儿时的歌，不能为我做爱吃的菜，不能对着我生动的笑，不能唠叨我加衣添饭。我的喜怒哀乐、成败得失再也没人可以分享；我没办法再对着她撒娇，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扑进她怀里。我的世界，好像在一瞬间被剥夺了所有......”

许是这份让秦桑无法不去羡慕的母子情深委实动人，许是王浩这份强烈的孺慕之思实在触动人心，秦桑长呼一口气，扶起仍旧跪坐在地的王浩让他坐到床边，手下意识的有一下没一下替他揉着膝盖。

甚至连秦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居然可以如此自然的和这个几乎还只能算是陌生人的小家伙毫无违和的肢体接触，且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要是在平時，稍微别人靠得近一近，她都是要炸毛的。

“好了，我知道了。”

秦桑也不知道自己具体‘知道’了什么？她并没有尝过失去母亲的痛苦，可她，也从来没有尝到过拥有母亲怜爱的幸福。她没办法全然体会到王浩此刻的心酸痛苦，却依然可以感同身受那份无所适从的无助和茫然，再也没有家的那份茫然。

“那，你爸爸呢？怎么...”

“我没有爸爸~”

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句问话，没想到却换来对方如此激烈的反应。微微紅腫卻異常帶著憤怒的臉頰讓秦桑微微一愣，沒想到只是簡單的一個稱謂都能帶給他這麼大的反應。隨即也就選擇了閉口不再談。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愿揭开的伤疤和不愿面对的人，这没什么值得好奇的。

察觉到自己语气似乎有些太冲，王浩努力睁开已经肿成了一条缝的眼睛，吸了吸鼻头，即便情绪到了这般境地，依然顾虑着他人的心情。想到这儿，秦桑越对眼前这个已然肿成了小猪头的家伙生出了莫名的怜爱之心。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懂！”

笑着拍了拍王浩的肩膀，秦桑站起身叫了roomservice。从昨晚海中救人，到沙滩陪坐，再到酒吧灌酒，一直到现在，这场天降好大儿的热闹戏码唱了这么好半天，多少也该补充补充能量了。最重要的是，哭了这么久，王浩早就应该饿了。

世间的事有时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一个極力將自己隔離出世界的自我封闭者，居然阴差阳错的捡回来一个陌生人，甚至多少带着些许玄学味道，轻易就接受了那人的一再靠近。

“嗯？你这个胳膊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你的脸...”

问完秦桑就觉得多此一举，昨晚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刚才实实在在的一记耳光，除了自己，还能因为什麼？

“没事，真的！我一点都不疼！一点都不疼！”

小家伙眨巴着一双纯天然无公害的澄澈狗狗眼，干净的让秦桑只想揍自己一顿。这么可爱的孩子，自己到底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全然忘了对方莫名其妙喊自己妈妈的唐突和莫名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