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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草原上的野花编花冠,要那种黄灿灿的金莲花才最好看,但过了时节,不是很好找,这一片的草都是高草,长得舒展挺拔,直过人腰,随便拣块地儿躺下去,见不着人。不过我哼着小曲儿,还是很快就摘完花草编成了一个大花冠,兴高采烈拿回去给十八阿哥。
康熙和阿哥们不知说到什么事,正相视大笑,见我来了,手一摆,叫人让出空档给我。
我闪进人圈,对着十八阿哥比了比,才现这个花冠做得太大,不是戴在头上,是好套在颈子上的花环了,在场的大概只有十阿哥的头够大,顶得住。十八阿哥咯咯笑着,伸一对小肉掌接过花冠,又示意我把头低下来,亲手把花冠给我套上,我手上原被花刺割破,悄悄儿将手身后背起,康熙只顾低头看着十八阿哥,似不留意,紧挨着他身边的八阿哥却目光闪动了一下。我对这位&1dquo;八贤王”一向加倍警惕,最怕他借题挥,因十八阿哥拍手赞好看,因笑道:&1dquo;这会子风紧力大,奴才把风筝放了,给十八阿哥的病根儿都带了去可好?”康熙不愿十八阿哥多说话伤神,见说只代他含笑点点头,我得了准信,走过去找准最大最红的那只蝙蝠风筝,从小太监手里接过顶线,抽出康熙所赐镶珠母贝、削铁如泥的短柄西洋刀,随着风筝的势将线一铰一松,只听一阵豁刺刺响,登时线断,那风筝飘飘摇摇,只管往后退了去。一时只有鸡蛋大小,展眼只剩了一点黑星,再展眼便不见了。这时其他大小风筝也都放了,众人皆仰面说:&1dquo;有。”
天空彩虹已渐消退清淡,片刻欢愉总是容易逝去,但曾经见过,总赛过没有。
我垂收刀入鞘,忽然之间,好像没有任何前奏,就是一片马蹄疾响直奔而来,紧接着一阵喧嚣,似有人大叫:&1dquo;小心!”我抬头,刚看清一马当先的马背上那人是太子,就什么反应也来不及做,只觉身子被人一带、一轻,便在一片嘈杂惊呼声中跌跌撞撞倒在一侧草地上,眼前的世界整个颠过来,又覆过去。好容易翻滚停下,我先看到金黄灿灿碎了一地的花环,然后压在我身上那人支起手,捧正我的脸,低声而急切地唤道:&1dquo;玉莹?玉莹?”我想说点什么,但是一张口,脑壳就痛得不行。
&1dquo;睁开眼,看看我,你看看我&he11ip;&he11ip;我是四阿哥&he11ip;&he11ip;”有什么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还是看到那人的手上沾濡了触目惊心的血迹,记忆里,我似曾见过这么多的血,我不害怕,只是我想不起来究竟是何时何地见过?我全身都在热,唯独心口一块是冰凉空洞的,就好像被什么人挖去了一样。
我喘息着,而眼皮无可抵抗的沉重起来——十八阿哥、我还想看一眼十八阿哥。
可是,四阿哥又是谁?
玉莹是谁?
我是谁&he11ip;&he11ip;
&1dquo;玉格格?玉格格&he11ip;&he11ip;”
&1dquo;妈&he11ip;&he11ip;好吵&he11ip;&he11ip;关、关电视&he11ip;&he11ip;”
&1dquo;玉格格!玉格格?你听得到赫希嬷嬷说话吗?”
什么嬷嬷&he11ip;&he11ip;
容嬷嬷?
还有完没完了!
我忍无可忍,摸索着要拿床头遥控器关电视,一伸手捞了个空,整个人像荡了一荡似的,骤然睁眼,醒来。
四周闹烘烘的挤着人,我连一张脸孔还未看清,就听人乱七八糟的跑来跑去,叫来叫去:&1dquo;玉格格醒了!快禀告皇上!”那些脚步就像直接踏在我的头上,我反手盖额闭眼呻吟了一声,刚刚我做梦梦到我像一条蛇一样走路,还从现代回到了古代,那么现在到底是在做梦还是什么?&1dquo;小莹子。”有人过来在我身边坐下,轻轻拉开我的手,周围一切随着他的说话而安静下来。
我缓缓睁开眼,看到一张跟他的声音一样温柔的脸庞:&1dquo;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喜道:&1dquo;她认得我!她还认得我!”他扭过头去瞧立在他身后的那人,我目光随之移动,在那人面上停了一停,猛然抽手翻身坐起,却大大眩晕,差点一头栽倒,迅在床沿上按了一把,不顾一切缩身后退。当四阿哥和一张床同时出现在我所处的环境里,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代表,何况他现在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那眼睛简直就跟燃着两团鬼火一样,快要盯穿我。神啊,你太不厚道了!就算不让我死,也至少给我个失忆的机会吧?
还要在古代再活一遍,我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我要疯了,可十三阿哥比我更疯。
他屈膝上床扯住我,嘴里说了一大通话,我忙乱地想要挣脱他,忽然听到&1dquo;十八阿哥”几个字,怔了一怔,因仔细听他到底在说什么:&1dquo;&he11ip;&he11ip;皇阿玛今日寅时已命降谕随扈诸大臣:自十八阿哥患病以来,上冀其痊愈,昼夜疗治,今又变症,谅已无济&he11ip;&he11ip;”十八阿哥的病情再度恶化,而且病势凶猛异常,生命垂危,已无法救治?
我别转眼,看到床头一名嬷嬷正在低头抹泪,我想起她就是康熙从京城召来的外科大夫妈妈赫希,她不在十八阿哥处伺候,跑我这里干吗?&1dquo;现在是什么日子?什么时辰?”我一开口,声音涩哑,自己也吓了一跳,十三阿哥一面接过小太监递上的一盏药茶送给我润嗓,一面道:&1dquo;九月初二,卯时。”也就是说,我已经昏迷了至少两天,而康熙一个时辰前刚刚降谕说十八阿哥不治?
开什么玩笑?
十八阿哥的病不是都快好了?怎么现在说不治就不治?
但是后帐内这些人的表情又让我无从怀疑,十三阿哥也不可能这么咒自己亲弟弟。
我不自觉泼翻了手中茶,淅沥一地,十三阿哥全不理会,只扳住我肩膀,直视我道:&1dquo;小莹子,老十八快不成了,你醒一醒,不要这个样子,好好随我去见他最后一面。”我瞧瞧他,又瞅瞅四阿哥,一阵突如其来的战栗击穿了我:&1dquo;不会的,十八阿哥不会有事。我、我要去看看——”
在十八阿哥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的我,即使将圣谕摆在我面前,我也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这么荒谬的事!
赫希嬷嬷取过衣鞋给我,我匆匆穿戴好,连帽子也不及拿,四阿哥、十三阿哥便带着我向前头康熙宿帐疾步奔走而去。
头痛、胸闷、气短、脚步虚浮,一切就好像高原反应缠上身来,但至少我还能够站着——站着看到被康熙搂在怀里的十八阿哥。我只朝十八阿哥脸上看了一眼,我就知道,他要死了。
我陪伴他日日夜夜,他什么样子我都见过,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只看了一眼,就让我心中充满黑暗的恐惧。
当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由于日落时的光线反射,天空会短时间亮,然后迅进入黑暗。
当香油灯里的油即将燃尽时,也会突然一亮,然后熄灭。
我宁愿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十八阿哥,不愿意看到现在这个&1dquo;容光焕”的他。
&1dquo;小莹子,你来了?”
十八阿哥对我抬了抬手,还算镇定的康熙示意我上榻挨着他们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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