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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敬轩吃大吃一惊,连忙扶起冯紫英,“贤侄为何出此言?”
冯紫英也不客套,临清民变已不是秘密,便将昨日临清情况和盘托出。
他也清楚对方和自己父亲不过就是寻常交情,要一味指望对方帮忙,也不现实,若是能引来对方的兴,倒还有些机会。
听得冯紫英把临清民变叛乱情况娓娓道来,陈敬轩也是越听越震惊。
之前其实东昌府这边已经接到了消息,称临清民变,临清城已经封城,现在城中什么情况却不得而知,而东昌府方面已经向山东三司禀报情况。
但由于临清兵备道已经将临清、东昌卫军全数带领南下兖州剿匪,三五日之内根本无法将兵重调回,而且以获知情况来看,临清民变乱民气势正盛,等闲三五百卫军要去出镇未必能一战而胜,若是引战火连绵到诸如东昌或者德州,只怕为祸更甚。
漕运这边也已经得到了情况,但是这不是漕运的主责,总督尚未召集议事,究竟如何处置,也不清楚。
“贤侄,你是说你是从东水门潜水出来的?”陈敬轩没想到才十二岁不到的冯紫英竟然有如此胆魄,在贼匪围困之下,居然敢潜水而出,这一旦被贼匪抓住,那就是性命之忧了。
冯唐只有此子一子,而且还是嫡子,却又如此胆大之举,不能不让他感到震惊。
“叔父,贼匪肆虐城内,我等虽然藏身密室,但若无官军尽早平乱,三五日就只能饿死在密室内,否则就只能屈身于匪。”
陈敬轩皱起眉头,一时间沉默不语。
“叔父,可是有难处?”冯紫英急切的道。
“贤侄,你有所不知啊,我这漕运总兵官虽说名义上管着漕军,但实际上你也应该知道,李漕总也在,乔御史也在,轮不到我说话。”陈敬轩也不遮掩什么,坦然道:“凡属漕务大小事务,尽皆须得要李漕总和乔御史并处。”
这漕运总兵官三十年前还算是武职中的要员,位高权重,但是现在,真的就很尴尬了。
随着漕运总督的设立,先前和漕运总兵官还算是文武分设,并行不悖,但是随着文官势力日大,朝廷以文御武的格局日趋明显,漕运总督便凌驾于漕运总兵官之上了。
后来再加上都察院势力日盛,漕运御史从临时派遣几乎要变成常设性职位了,整个漕运事务几乎就是漕运总督和漕运御史联手之局了,作为漕运三巨头之一的漕运总兵官实际上连敬陪末座都很勉强了。
冯紫英对这里边的情况不是很清楚,陈敬轩这么一说,他才有些明白过来。
难怪当时自己向王绍全问及漕运总兵官的情形时,王绍全语焉不详,不怎么提,原来是这个职务已经成为位高权不重的鸡肋了,在漕运事务里边根本做不了主了。
“那可怎么办?”冯紫英大失所望。
之前之所以觉得来聊城有希望,就是觉得有陈敬轩这层关系,自己求见李三才,陈敬轩能帮着说说话,但现在看陈敬轩的态度,似乎是李三才为主,乔应甲为辅,而他这个漕运总兵官根本说不上话。
“贤侄,不是叔父不肯帮忙,若是换了一位漕总,或者御史,不是他们两位,叔父也能帮忙说几句,但是他们这两位,嘿嘿,……”陈敬轩连连摇头,一脸苦笑。
“叔父,何出此言?”冯紫英来了兴,既然已经来了,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哪怕陈敬轩帮不上忙,他也准备要去求见李三才,定要将此事有个结果。
“这位李漕总和那位乔御史很不对付,李漕总是元熙十四年进士,乔御史是元熙二十六年进士,但李漕总一直在户部和南京,而乔御史一直在都察院,他们俩在京师的时候就有些嫌隙,所以这到了漕务上,那就更是针尖对麦芒了,……”
陈敬轩话一出口,冯紫英就大致明白了,这是两位较劲儿的总督御史呢,没准儿朝廷把这位乔御史安排都漕务上来,就是有意为之。
这可就麻烦了,而且现在御史权力极大,便是漕运总督也要让三分,否则便会是无休止的攻讦,甚至引来整个都察院的攻击打压。
“那叔父,这要动漕兵,究竟是李漕总为主,还是乔御史……?”冯紫英要把这个问题问清楚,这关系到他下一步的动作。
“当然是李漕总,毕竟是他总督漕务提督军务,嗯,听说朝中还有意让其兼管河道,此次回京之后也许朝中就会就此商议。”似乎是觉察到冯紫英的一些意图,陈敬轩皱着眉道:“但乔御史风骨极硬,怕是不会因为这个而……”
陈敬轩言外之意也很清楚,乔应甲这个人是不会因为李三才还要重用就会轻低头的,他这个御史就是来制约对方的,若是不合他意,便是争得个头破血流,他也不会退让。
从陈敬轩处出来,冯紫英就一直在思考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陈敬轩还是为其介绍了一些情况。
李三才是个敢于做事的,但是此人工于心计,他觉得值得做的,才会奋力去做,若是觉得不值得的,便会妥协,也就是说出兵临清可以做,但是一旦有人反对,而他又觉得因为此事和乔应甲翻脸不值当,便有可能放弃。
冯紫英算是看穿了,这陈敬轩在这漕务中并非毫无话语权,想想也是,好歹也是一任总兵官,纵然是被漕运总督和漕运御史重压之下抬不起头,但是品轶还是摆在那里的,几分薄面还是会留的。
但是以他和自己父亲的交情,大概他觉得不值得去卷入这一趟漕运总督和漕运御史之间的浑水中去,这也能理解,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肚子咕噜咕噜一阵叫,看着左良玉的表情,冯紫英也知道肯定饿了,折腾了一宿,铁人也经不住,何况还是两个正在长身体的牛犊小子。
冯紫英点点头:“二郎,你寻个好吃的所在,咱们先把肚子填饱,然后再寻思如何办事。”
“哥,是不是不好办?”左良玉精神一振,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先前冯紫英拜会陈敬轩,他自然没资格进府,只能在府外逗留,身上也没钱银,便只能忍着,谁曾想到冯紫英一进府便是一个多时辰,愣是把他饿得眼冒金星。
“嗯,哪有那么容的事儿?”冯紫英抬脚就走,一边四处打量,这东昌府城亦是一处繁华所在,并不逊于临清州多少,论理这是才是府城所在,但临清由于特殊理位置,所以工商更是繁盛,但东昌府这边亦是可观。
寻了一处寻常饭馆,先要了一些笼饼和蒸饼,这也是这等寻常饭铺最常见的饮食,当然也还有一些奢侈一点儿的东西,比如羊肉,冯紫英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来上两斤,再来了两碗面汤,先行对付。
看着左良玉狼吞虎咽的架势,满头大汗加上噎得直翻白眼,冯紫英也是摇头,这模样简直有辱斯文,但不得不说这才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一面。
好容咽下一块羊肉,左良玉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觉得有个半饱了,这才开始放慢进食度,“哥,你咋不吃哩?这家味道不错,羊肉忒嫩,香着哩。”
“嗯,你吃吧。”冯紫英也慢条斯理的撕着羊肉,一边思考着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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