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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跟年美红的廊差不多年头的小店,招牌已经褪得看不清底色,门口用几张塑料布垫着堆了很多书,杵了个牌子写着“全店出售,各类图书,一件不留”。
江代出是念旧的人,看到从小陪自己长大的书铺要关门,心里一阵难受,拉着贺繁说去看看,陈玉也一起去了。
厂院儿里的孩子老板都认识,坐门口的木凳上端着茶杯和他们打招呼。
“放学啦?”
江代出看看屋里,看看地上,抬头问:“叔,你怎么把书都卖了,不开店了吗?”
老板表情无奈地摆摆手,“开不动了,不挣钱,现在能网上看小说没人租书了,我这要把铺面租给别人收租金去。”
江代出难过归难过,嘴上还是说:“那叔您就躺着享福了。”
“从小就你嘴甜。”老板笑着指指他,喝了口茶,起身朝屋里示意,“全都大甩卖了,你们要不要买点回去看。我这牌子刚摆出来,好书都还没让人挑走。”
陈玉有点心动,问:“都怎么卖的?”
老板指着地上用编织绳扎成一捆一捆的书,“这边这堆是杂志,什么类型的都有,一捆十五。那边那些是漫画,都是单本或者凑不成套的,不耽误看,一捆十二。”
说完领他们进了屋,介绍每个分区,“这面墙上的五块一本,这个架子上也五块,这些是三块的。那些太旧了,一块一本。这些是成套的不拆卖,有看好的来问我价就行。”
这时门口有个女人的声音响起,问老板有没有散文类的杂志,老板出去前让他们自己随便挑。
看得出这里很久没有精心打理过,书架上的书放得杂乱无序。江代出几乎看中的每一本,不是上册就是下册,贺繁就跟他一起满屋子找另外那册。陈玉蹲在门口的地上翻漫画。这些漫画都是老板从各种渠道收来的二手,种类很杂,国漫日漫彩色黑白的都有。有些系列漫可能原本就缺本少本,这些年丢的丢,坏的坏,更没法找齐,因此只有这样打包便宜卖才有可能卖出去。
呆了有一会儿,店里进来不少人,狭小的店面逐渐拥挤。江代出跟贺繁合力凑到几套小说,准备排队付钱。
“大拐,你挑好没?”江代出朝外面陈玉的背影叫了声。
人乱车杂,陈玉没有听见。
贺繁把手里书给了江代出,“你排队,我去看看。”
说着绕开门口的人出去了。
“你要买吗?”
贺繁蹲到陈玉旁边,见他正扒拉着面前一捆漫画,像是试图看到里面的内容。
见他过来,陈玉收回手,小声说:“嗯......我再看看......”
话说的是不想买的意思,身体却没有动,目光也还落在上面,表情带着不舍。
说完意识到贺繁是来催自己走的,问道:“你和大年买好了?”
“贺年买了小说——”
贺繁咽回了后一句“我没什么想买的”,因为注意到陈玉的眼神还恋恋不舍地瞟着那漫画,似乎在犹豫,明白他是在为十二块钱为难。
想了想,故意装作刚注意到那些书,说:“这些漫画不错,我想买来看,你想看哪本我借你?”
诚然,贺繁的演技有点拙劣,陈玉一眼就清楚从不看漫画的贺繁是在照顾自己穷。
他家里条件不好,这群小都知道,明里暗里给他占过的便宜不少。小时候他一分零花钱没有,大伙儿吃冰棍儿喝汽水总轮流请他。运动会他只有家里带的苹果和凉白开,大伙儿就假装路过他班,从自己零食袋掏两包辣条薯片塞给他。他没有手机电脑一类任何电子产品,要用的时候也会二话不说地借他。
漫画的话,当然也会借。
以前的他就那么接受着大家的照顾,可能因为年纪小,头脑迟钝简单。而现在,他仍会自内心地感动,却相应地无法不感到羞耻。那些好意不经意间提醒着他的狼狈,放大了他的自卑。
比不过任何人,永远不会成为主角,只能做一旁的陪衬。
他内心挣扎,最后咬牙抱起了那捆漫画说:“还是我买吧,你想看就找我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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