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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的密林此刻算是安全了,厉英良曾经嘱咐过狙击手,这一夜就只需开三枪,以着狙击手的枪法,三枪就足够了,即便不能每一枪都正中靶心,三枪里能打准一枪也就够了,正如两个人里,只要能确保将司徒威廉杀掉就够了。
“是……是……”他的呼吸有点乱:“脚步声音。”
他一直埋伏在路边,方才也亲眼目睹了司徒威廉中弹——一枪打在脖子上,一枪不知道是不是打在了脑袋上,另一枪是打在了胸膛上,打得他仰面朝天摔了过去。他亲眼看得真真的,可这司徒威廉怎么还会有本事坐起来?跳到沈之恒身上的那个黑影子又是谁?
沈之恒凝神倾听,这回他隐隐听到了,那声音像是潮水,也像是几千里外的万马奔腾,杂乱而又遥远,然而正在迅向着自己这边逼近。
更要命的是,那越来越近的密集枪声又是来自何方队伍?
“你没听到吗?”
蹲在树上的狙击手也是杀人的老行家了,现在开完三枪,想必已经自行撤退。现在他手里只有一把手枪,在他后方的密林里,还埋伏着十多个特务,可十多个特务一起开火,怕是也抵不上那神秘火力的十分之一。
沈之恒也停了下来:“声音?”
他匍匐下去,下意识的想爬回路边逃之夭夭,可转念一想,又不能逃——他现在逃了,那么将来怎么对沈之恒交待?虽然沈之恒和美女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但他今天必须完成这一场英雄救美,必须向沈之恒完完全全的表明态度,必须得让沈之恒欠他一个人情。以沈之恒那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劲头,只要自己救了他一次,他就不应该再追杀自己了。
他在黑暗中忍不住笑了一下,正要回答,然而司徒威廉忽然停了脚步:“什么声音?”
空中的子弹快要连成了网,偏偏道路另一端也有了回应,也许是沿途的的日本军营听到了枪声,或者是收到了什么讯号。厉英良趴在地上,对着沈之恒拼命招手:“过来!跟我走!”
然后他听到了司徒威廉忸怩的声音:“我都承认我说错话了,你别总提了好不好?”
沈之恒也被上方流弹压得抬不起头,看着厉英良的手势,他只觉莫名其妙,而这时有人从林子里冲了出来,这人摇摇晃晃四脚着地,走兽似的抓住厉英良一只脚,连滚带爬的就往后拖,沈之恒看清了那人,现那人竟是李桂生。李桂生五官扭曲,张大嘴巴疯狂的喘,像是累到了极致,有心无力的拖拽厉英良,而厉英良回头望去,也是一惊:“你怎么来了?”
司徒威廉的感官十分敏锐,胜过沈之恒,可他平时不大有使用感官的机会,经验不足,分明感觉到前方有障碍物了,可还是冒冒失失的往上撞。沈之恒一边要自己找路,一边还要分神保护着他。一手拎着司徒威廉的后衣领,他几次三番的把他拽了住或者拎起来:“就你这个本事,还要给我当主人?”
李桂生是穿林子跑过来的,虽然他是抄了一点捷径,但就凭他以凡人之躯一路狂奔,度只比沈之恒等人慢了几分钟,便足以见得他是豁出性命疯跑过来的。此刻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就觉得满口血腥气,胸膛都要炸裂,话也讲不出,只能对着厉英良作口型。天这样黑,厉英良看不清他的口型,心里七上八下,又急着去救沈之恒,索性扭过头继续对着沈之恒招手:“过来啊!”
两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又因为都是西装革履,鞋底子不柔软,故而这一路走在那水泥地面的走廊里,他们是高抬腿轻落步,走得蹑手蹑脚。这个走法看着没什么,其实很累人,亏得他们两个都不是凡人,不怕累。按照字条上的提示,他们在这迷宫一样的地牢里东拐西拐,起初两边还都是整齐的牢房,后来越往深处走,越不像样,两边的牢房渐渐的连门都没了,里头堆着碎砖和水泥块,上方也没有电灯了,他们须得摸黑前行。
沈之恒一手抓了米兰,一手抓了司徒威廉,带着他们往厉英良那边爬去,而李桂生实在是急了,向前一扑趴到了厉英良身边,拼命吼出了声音:“黑木梨花!”
厉英良再能帮忙,也不能公然的把他们带出去,该走的路还是得让他们自己走,而且一旦走出了纰漏,被日本兵抓住了,那么死也还是得让他们亲自去死。
厉英良“啊?”了一声。
两人逃得挺累。
李桂生挤出了第二句话:“要杀他!”
司徒威廉一皱眉头:“你看你看,我又不是不领你的情,再说哥哥帮弟弟天经地义,你总委屈什么呀!”说这他一拉沈之恒的手:“这儿不是拌嘴的地方,咱们快走吧!”
然后他指向了近在咫尺的沈之恒。厉英良越惊讶:“这和黑木梨花有什么关系?”
沈之恒反问:“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他们刚走,黑木梨花就来了!她说她是奉了什么相川大将的命令,带了一大队人,要杀他!我拦不住,她进了地牢,现他跑了,就开始追。我是趁乱才跑出来的!”
沈之恒不置可否,司徒威廉拿出了李桂生白天送来的钥匙,从铁栅栏间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开来。锁是新锁,内部机关油润灵活,一转就开。两人开门走了出去,司徒威廉转身又把铁栅栏门原样锁了上。把钥匙重新揣好,司徒威廉向着沈之恒一笑:“看看,我没骗你吧?”
厉英良急了:“那咱们的人呢?”
床在暗处,要是外头的士兵不仔细看,大概只以为这两个人挤着睡了,可一旦仔细看——哪怕只是细看一眼,都会现床上摆着的不是人。
“他们也不知道该听谁的,现在都留在那里干看着呢!”
将枕头顺着铁栅栏门塞进去,青年一言不,又走了开。枕头里头塞的是棉花,鼓蓬蓬轻飘飘,司徒威廉把两只枕头放到了床上,再用毯子把它蒙了上。给那两只枕头摆了个造型,他后退几步,审视着床:“还可以吧?”
厉英良当场骂了一声“他妈的”,随即对着沈之恒说道:“我他妈的是想救你。”
地牢空旷,尚未正式启用,只关了他们两个囚犯,而且在旁人眼中,这地牢又是个铜墙铁壁的所在,所以卫兵并不很警惕,走廊深处是无人的,只在沈之恒这一间牢房的外头站了两名日本士兵,远处的地牢入口那里传来了一声呼唤,是李桂生的声音,随即空气中传来了一丝甜意,像是那边弄来了什么热气腾腾的宵夜。日本士兵立刻来了精神,结伴跑向了那香气的来源。而一名便衣青年这时无声无息的从走廊深处快步走来,怀里抱着两个大长枕头。
沈之恒听到这里,差不多也听明白了,这似乎是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起码在厉英良的身后,是猛的冒出了个黑木梨花,打了厉英良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厉英良这人一贯诡计多端,沈之恒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相信他。脚步声和枪声都越来越近了,并且还是两面夹攻,厉英良没有时间斟酌对策,更不敢跳出来去和黑木梨花对峙,情急之下,索性对着沈之恒嚷道:“你跟上我,我们快逃!”
司徒威廉有点不安,怕沈之恒忍无可忍,要闹情绪,幸而等到今天,他们总算是等到了头——李桂生那小子往牢房里送去了钥匙和字条,字条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一份越狱指南,时间路线全都写得清楚明白。司徒威廉和沈之恒两人凑在一起,将它读了两遍。然后等到了入夜时分,他们抖擞精神,等待地牢内的卫兵换班。
然后他猫着腰站起来,转身先冲进了林子里。沈之恒犹豫了一下,双手分别拉起米兰和司徒威廉,也冲下小路,追上了厉英良。
司徒威廉看出来了,沈之恒在这牢房里已经住得有点不耐烦,但还勉强忍耐着,没有起牢骚来。毕竟在这里他吃不饱,睡不稳,虽然外面还是酷热的天气,可在地底下连着避暑了几天之后,沈之恒感觉自己的骨头都是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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