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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果然还是该吊路灯（第1页）

“东境守护者、白玫瑰骑士团团长、王国所有东方民族的大族长、约维克公爵之长女伊莎贝拉·约维克，觐见~~~~”宫廷文官尖锐的高音在走廊中回荡，如果不是那位文官的嘴唇上留着漂亮的山羊胡子，伊莎贝拉都怀疑他是个太监。

“参见陛下。”伊莎贝拉低头提着裙摆走上松软的红地毯，和只要身份足够高便能接触到的两位王子不同，狮鹫王国的国王地位崇高，正式觐见中不得允许便随意直视对方是一项大罪。

“抬起头来。”王座上传来个放松的男中音，没有傲慢也缺乏威严，就是平平常常的感觉。

“谢陛下。”伊莎贝拉抬头看向王座，被各种贵金属和宝石镶嵌得五光十色的王座上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伊莎贝拉搜遍了脑中的形容词也很难给这位国王的气质外貌定义出合适的特点。

平庸，真的就只剩下这个词了，要不是身上被各种值钱的玩意儿裹了一层又一层这男人的存在感简直就跟空气般稀薄，伊莎贝拉甚至怀疑自己走出这个觐见室之后就会忘掉对方的长相，考虑到布满了封印石的寝宫里不可能使用神佑来掩盖相貌，基本可以确信这就是对方的真实长相。

话说那两位王子真是亲生的吗？想到里希特和蒙德的盛世美颜，伊莎贝拉脑中就不由浮现出这般疑问。

“里希特和蒙德的长相随他们母亲。”就像读出了伊莎贝拉的思考一般，国王开口笑道。

“额，妾身失礼了。”伊莎贝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位奇怪的国王，感觉就好像浑身绑着炸药单枪匹马杀进敌军指挥部，对方却摆下酒肉笑呵呵地招呼你过去吃饭。

“不必道歉，之所以会开这种玩笑是因为几乎每个第一次看见我的人心里都会这么想。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不是次见面了，你还小的时候你母亲曾经抱着你到王宫来看望王后，那时候还只是能抱在怀里的小小只，转眼就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了，真是让人感慨时光飞逝。”国王一脸怀念地说道。

怎么说呢，楼下早餐摊上干了三十年的大叔？国王仅仅几句话就打碎了伊莎贝拉心中对他坚固的刻板印象。

“我知道你现在很紧张，面对一个处心积虑想要杀你的人换成我只会比你更紧张，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那就是我暂时并不打算对你怎么样，你现在死掉对这个王国没有好处，我也不打算完全跟着曙光教派的节拍起舞。”就在伊莎贝拉因为固有印象破碎而稍有动摇的时候，国王的下一句话又把她给拉回了现实。

“关于您刚才那句话，我可否理解成您承认一年前对我的毒杀是由您一手安排？”伊莎贝拉的目光刹那间变得犀利起来，虽然少校的人格认为伊莎贝拉本尊死不足惜，但本尊的那部分人格对自己遭受毒杀可是相当愤怒。

“谁让你这个执政做得太差劲了呢？”国王脸上毫无任何后悔或愧疚的情绪，“其实在你母亲去世之后我对你的期待相当高，但是那两年里你的作为一次次让我失望，作为国王我先需要考虑的不是你和约维克的感受而是王室和王国的延续，在我判断你无法继续支撑北方三足鼎立的结构之后就只好采取措施让你消失掉了，约维克的领地落在王室手里总比被诺斯博拉或者雄鹰帝国窃取要好。”

“呵，真不是因为王室的财政捉襟见肘才见财起意？”伊莎贝拉冷笑道。

“嗯~也不能否认有那边的原因就是，最近几年花钱太猛了手头的确很紧。”国王伸出手指挠了挠脸颊，居然臭不要脸地承认了。

“陛下，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伊莎贝拉也知道这些话其实不应该当面说，无奈本尊人格的影响让她实在是不吐不快。

“一般这种会提前打招呼的都不是什么好话，考虑到王室的面子我不该让你开口，不过对你是我看走了眼导致大家闹出很多不愉快，仅限此时此地就让你泄一下吧。”国王一脸云淡风轻地回答。

“既然您如此体贴我也就不客气了，您刚才说作为国王您要先以王室和王国的延续着想，这句话里也包括您在上任以来大兴土木放肆奢靡吗？”既然对方都说不会在意，以伊莎贝拉的性格哪里还会放过对方。

“你想听冠冕唐皇的理由还是实话？”国王笑笑，问了个之前伊莎贝拉对雷奥妮提出的问题。

“可不可以两个都听听？”伊莎贝拉不是雷奥妮，她知道怎么应付这种二选一的语言陷阱。

“冠冕唐皇的解释就是，我要让那些囤积在贵族宝库里面的金银流通到市场上去。”国王那边似乎也早就猜到了伊莎贝拉的答案，“你知道在你刚出生的时候这个国家的经济运转是什么状态吗？”

“很遗憾我不清楚，公爵领的文书记录中很少有此类档案。”伊莎贝拉老实地回答道。

“集中，固化。”国王伸出两根手指，“农夫脚下的土地、工匠手上的货物、商人袋里的钱币，全都被贵族们以各种巧取豪夺的方式集中在他们的掌握中然后就此固定下来。可能是常年被雄鹰帝国这个恶邻袭扰掠夺的原因，我国的贵族养成了吝啬和过度储蓄的习惯，他们喜欢把一切都攥在自己手中以备不测，这是个好习惯也是个坏习惯，如果你真懂经济的话就该理解我这句话的意思。”

“为战争进行储备固然是好事，但经济的活性在于流通，无法参与贸易循环中的货币就只是堆放在库房里的废物不会产生任何价值，市场却会因为缺乏能够流通的货币变得萧条。”伊莎贝拉当然听得懂国王在说什么，这不就是资产兼并和通货紧缩嘛。

贵族们因为畏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战争选择巧取豪夺下层阶级的生产资料来加强自身的抗风险能力，由此导致的生产力降低和市场货币稀缺更进一步加剧了国家整体的经济衰退，通常一个国家而言出现通货紧缩就是经济危机即将爆的预兆。

少校的世界那边点燃世界大战的经济危机跟国王描述的场面简直是异时空同位体，协约同盟国内的经济危机爆就是因为协约同盟和联合国际之间的激烈对立使得市场预期整体下行，进而引了大资产阶级的集体恐慌，协约同盟的资本家们为了避险大肆收购保值资产导致市场生严重通货紧缩，最后活生生砸垮了协约同盟引以为傲的自由市场，也让世界大战从可怕的臆想变成无法回避的现实。

“正确。”国王赞赏地拍着巴掌，“这种糟糕的局面从我父亲在雄鹰帝国那边打了败仗就开始初现端倪，等王冠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已经严重到让人无法容忍，为此困扰了好几年之后我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就是大笔撒钱制造出一股奢靡的风潮。你知道贵族是种好面子的生物，如果我的生活奢靡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我这么做，如此一来贵族们藏起来的钱币变成了华服美食，市面上不就有钱可用有田可耕了嘛。”

“您就不怕矫枉过正？”呆愣片刻之后伊莎贝拉惊讶地现国王的手段虽然刁钻却实实在在击中了症结的要害，少校的世界在王权时代貌似也有统治者采取类似的方式来活跃经济。

不过有的人玩成了，那位国王得到了“太阳王”的显赫名声，有的人则玩脱了，连路灯柱都没混成直接上了断头台。

“矫枉必须过正啊，孩子。”国王笑着摇摇头，“上面的命令传到下面要么是被层层加码要么是被层层递减，这取决于命令对下面的人有利还是有害，我这边不拿出足够的力度，下面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们根本不会把它当回事。”

“但是现在就已经过分了吧？”想想自己所见到的奢侈贵族生活，伊莎贝拉觉得国王已经把事情做过头了。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不能改，否则岂不是承认国王做错了事情？”国王的笑容换成了苦笑，“记住了，孩子，在这个国度里谁都能错唯独国王不能犯错，哪怕国王真做错了也绝对不能公开承认，否则会有很多很多人跟着倒霉。”

“场面话我听明白了，那么真实的理由呢？”伊莎贝拉大概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国王的难处她能理解但无法接受。

“很简单，我想被人记住啊。”国王的笑容再次变得开朗起来，“如你所见的我这幅尊容实在是难以给人深刻印象，论文治武功我也不是历史上列位明君的对手，就连王室血脉代代相传的神佑都稀薄到让人怀疑我是不是真正的王室血脉，如果不做出点什么能让人记住的事情，怕是在我身后就只能在历史书上留下一个谁也想不起来的名字罢了。”

“就因为这？”伊莎贝拉脑门上的青筋“嘣”地就跳起来了。

“这还不够？”国王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事似的惊讶地看着她，“自从我坐上这个宝座一切我想要的东西就都已经到手了，权力、财富、美人……呵，除了名声我已经别无所求，哪怕最后留下的是恶名，也总比被人随着时间慢慢淡忘要好不是么？亏我还以为你我都是同道中人呢。”

“您想多了，我只是单纯的债多了不愁而已。”伊莎贝拉此刻只感觉一股子无名火噌噌地往上窜，这个国王不像自己之前想象中那么糟糕，但果然还是拉出去吊路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