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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御女属于表里不一的那类人,乍与她相处,可能会觉得她的胆子比老鼠还小,有风吹草动就躲得没边了,等到和她相处日子长了,才能挖掘出她胆大的一面。
何止胆大,爬墙摘春花,下御龙池逮鲤鱼,上树掏喜鹊蛋,这些旁人不敢做的事情方御女私底下都做过了,只是无人知晓罢了。托方御女的福,林桑青尝到了御龙池鲤鱼的味道,说实话,不好吃,一股子土腥味,白劳动方御女大冷天的下一趟水。
林桑青这个在市井中长大的人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正午时分,天高云淡,宫廷间一片安详,吹面而过的风中带有些许花香,林桑青与方舒玉坐在繁光宫的天井中,两人都翘着二郎腿,手捧青花瓷茶盏,将茶水吸得滋溜滋溜响。
想到前几日陪方御女去爬树掏鸟蛋的事情,林桑青摸出一把瓜子,嗟着牙花子嗑得起劲,“我说阿玉,你爬树怎么这么快,像猴子似的,是不是有什么独到的技巧,教教我,说不定以后用的到。”
方御女抖腿笑道“哈哈,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爹我娘都是宫里的御厨,俸禄高,也忙得很,他们没时间照顾我,就把我放到了乡下的外婆家。我是在乡下长大的,长到十岁娘才把我接到平阳城来。”找林桑青要了几颗瓜子,她也嗟着牙花子嗑得起劲,“进城以前我一直跟在乡下的表哥后面,我表哥可厉害了,这世上没有他不会的事情,爬树啊,游泳啊这些本领都是他教我的。”说到最后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
林桑青别有深意的朝她挑挑眉毛,“那你那位表哥一定很英俊威武。”
方御女低头娇羞笑笑,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里写满爱慕,“表哥是我见过的最有担当的男子,我进城那年,他偷偷和我约好了,等到我过了能成婚的年纪,他便带着彩礼来娶我”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抽抽鼻子,再抬起头,强颜欢笑道“罢了罢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做什么。过两日天气更好一些我便教你爬树吧,你要做好摔跟头的准备,我可是摔了十来次才学会爬树的。”
看来方御女和她表哥之间有点故事,左不过她现在是后妃,身陷泥潭一样的后宫中,年少时的约定早已随着时光一去不复返。数十年过去了,她的表哥恐怕早已经娶妻生子,他们天各一方,各自安好,再无联系。
午间茶话会继续进行,瓜子嗑完了,方御女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剥了壳的糖花生,她们就着一杯冷掉的清茶,开始嘟着嘴巴嘬花生。
话题不知怎么扯到了嫡庶上面,方御女率先讲了个庶女作得太厉害,结果被嫡女告诉家族长辈,将其连同她那做妾的母亲一起逐出家门的故事。庶女用来折磨嫡女的法子千奇百怪,林桑青这个听故事的人憋了一肚子火,巴不得自己化身嫡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生治一治嚣张的庶女。
后来一想,她自己身上生的事情也很有故事性,啜一口清茶,她掩去了具体的人物和地点,把自己当做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絮絮说起自己身上生的事情,“我也听说过这种事情,不过那家是小户人家,没有嫡庶之分。”
“那户人家在他们所在的城镇很是出名,不过都不是好名声,尤其是那家的夫人,在十里八村以泼辣闻名,谁要是惹到了她,往后的日子别想过安稳。托这位夫人的福,她家的一对女儿模样都还可以,不过都二十多岁了,却还没有成亲,偶尔有敢硬着头皮上门提亲的,一听到那位泼辣夫人开出的条件,便都吓跑了。”
方御女伸长脖子听着,林桑青咽一下口水,继续道“按理说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应该对两个女儿一视同仁才是,然而那位夫人很是宠爱大女儿,无论大女儿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她都尽力满足,反之,她十分厌恶小女儿,不消说满足要求了,她连饭都不让小女儿吃饱,常常让她空着肚子睡觉。小女儿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穿一件新衣裳,她的衣裳都是大女儿的旧衣裳改的,上面缀满补丁,轻轻一拽,衣裳便绽线了。”
宫门口似乎有脚步声传来,凝神再听,又似乎没有了,耳边只听到方御女的一声叹息,“唉,那户人家是不是很穷,穷到穿不起好衣裳”
林桑青摇头,“不,他们家只是看上去穷,实则家底子很殷实,可能可能只是不喜欢小女儿吧,按照他们家的家底子,完全请得起管家和厨子,但那家的夫人偏让小女儿做饭洒扫。一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小姑娘硬生生被作践成了老妈子,面上没有一点儿血色,就连卖菜的大妈见了她都心疼。人家都说有样学样,在那家夫人的言传身教下,大女儿也开始欺负起自己的妹妹来,她们母女俩连手,一唱一和,最终终于把小女儿逼得服毒自杀了。”
听到最终的结果后,方御女吓得捧脸,“啊她们把人逼死啦这可比我说的那户人家过分多了”愤愤不平地嘬着花生,“那位姑娘的娘和妹妹那样对她,她为何不想办法回敬他们既然都想去死了,那就在死之前拉着她们一块上路啊”
林桑青惊讶的看着她,“回敬阿玉你是不是看多了话本子那是她亲娘亲姐,有血缘关系在的,姐姐姑且不说,对她没有养育之恩,倒是可以拉着她一起上路。但她的生命是娘给的,要是做出弑母的事情,哪怕她死了,尸身腐烂了,也要被世人戳脊梁骨。”好像吃到一颗烂花生,苦味从嘴巴一直蔓延到心底,她眨眨眼睛,神情低迷道“何况,她也不是没回敬过,执拗的回敬换回来的是一顿毒打,再倔的人也被打得怕了。”
换一只腿翘起二郎腿,方御女晃晃脑袋,语气感慨道“唉,毒打什么的确实吓人。我刚到平阳城来的时候,从乡下带来的野性子还在,谁说话我都不听。娘没打招呼就吃了我一块水信玄饼,气得我三天没吃饭,憋着一口气故意不和她说话。娘没劝我吃饭,她结结实实饿了我三天。等到三天过去,趁我饿得没力气了,她提着板凳腿把我打了一顿。”
叹口气,她无奈道“从那以后我就老实多了。”
方御女叙述事情的口气很有意思,林桑青听着听着就笑了,忘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她抬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问方御女,“上次也听到你和淑妃说水信玄饼的事情,你们以前认识的吧,后来又是怎么闹翻的呢”低低笑一声,顺嘴揶揄她道“难道淑妃也偷吃了你的水信玄饼”
面上的欢快之色陡然褪去几分,似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方御女咬着水润润的嘴唇,低声与她道“你知道昭阳吗”
昭阳这两个字一出来,林桑青的眼皮子便突突跳了几下,她忙站起身,快扫一眼四周,没看到有其他人在,这才放心坐下。庭中微风和煦,她撩开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压低声音道“阿玉你胆子够肥的啊,居然敢在宫里提这个名字,箫白泽不是下过禁令不许任何人提昭阳这两个字的吗。”竖起一根指头抵在唇边,她提醒方御女,“仔细让他听到,再找你麻烦。”
方御女满不在乎的笑一笑,“怕什么,他又不在这里,纵然他听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昭阳是我的朋友,我还不能提起我的朋友了吗”
也对,林桑青认同的点点头,她们私底下提一回昭阳没什么大不了的,萧白泽又不是顺风耳,他远在皇宫中轴线的启明殿中,不可能听得到偏僻的繁光宫中有人说了什么话。林桑青重新翘起二郎腿,再次将那个问了很多人的问题问出口,“昭阳是什么人”
清澈的眼底浮现一抹动容之色,方御女坐直身子,语调缓慢而郑重道“她是前前朝唯一的皇嗣,是尊崇天下的圣玄长公主,同时,也是我和如霜的好朋友。”
咚。林桑青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长长长公主她一直好奇的妙人儿居然是已死去多年的圣玄长公主她记事比一般人晚上许多年,那时长公主已经死了,天下是呼延瞬的天下,人们都不再谈论前朝的事情,她只知道前朝的公主封号是圣玄,却不知她的闺名叫什么。
人非神仙,眼神再好也总会有视觉盲区,林桑青站起来观望四周的时候恰好漏掉了一个区域,而她私以为不是顺风耳的那位大神正站在那个区域里,他负手而立,身边是着一袭白衣的魏虞。
今儿个是萧白泽登基四年以来头一次在早朝上迟到,满朝文武官员等了他一个多时辰,魏虞知晓此事后特意从宫外赶来嘲笑他。
嘲笑完他之后,魏虞觉得肚子饿了,萧白泽也饿了,他们一合计,决定到林桑青这里吃家常豆腐。请牢记收藏,&1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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