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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进城不便,你要买什么同我说,我帮你买便是。”
容与浅笑颔首,随意指向一处,“那里又是何地?”
赵长赢望去,那处楼阁翘角飞檐,门廊悬挂着或粉或黄的帷幔,风过回廊,廊下的风铃齐响,如闻仙乐。
“那里啊,长赢是不是跟你哥去过一次。”束澜凑过来,“醉红尘,那可是永宁最大的销金窟。”
容与闻言,略一挑眉,含笑看着赵长赢。赵长赢顿时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争辩,“我……我那回就在大堂里听了首曲子,醉红尘虽说确是做皮肉生意不假,但前堂都是清倌儿,听琴听戏也是个正经去处。”
“我看你说两句话便脸红的样子也不像是去过后堂的。”束澜鄙夷地摇头,“待会哥带你去见见世面。”
“你可拉倒吧,你爹管这么严,你连前堂听曲也就去过两次。”赵长赢一语道破,“醉红尘的琴曲确实好听,只不知今儿是什么曲。”
容与坐在一旁,临窗而望,永宁最繁华之盛景便尽收眼底。
若是他双腿尚好,想必此时亦能鲜衣怒马打街上而过吧。他垂下长睫,眼前似是出现了自己身着锦衣,骑着高头大马,行过这朱雀长街的场景。
日光晴好,穿过满城的梧桐叶,洒满了一地的熔金。这金色像是从冶金炉里淌出来似的绵绵不绝,有人从天的尽头一扯,再抖手一铺,那织金毯便顺势铺开去,将永宁这最繁华的朱雀街的每一条弄堂、每一道砖缝都遮盖得严严实实。
长鬃的骏马慢悠悠地走着,少年在那悬着修竹堂的匾额前下马,另一侧正是道石桥。阳光下波光粼粼,风动一池春水,涟漪将那金色搅碎,随波散去。桥边杨柳看多了别离,被临行之人薅秃了枝干,来年春日却依旧绿意依依。
江南的永宁是书墨之乡,永宁砚更是闻名中州。那下马的少年从修竹堂出来,手里多了一方包好的砚台。日光下少年锦衣绣冠,肤赛霜雪,瞳似点漆。桥边浣纱的少女回头看他,街旁木窗上投下粉色的丝帕,对面茶楼里的文人应景地吟着。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我一看书就头疼(六)
“各位客官,菜上来了。”小厮敲了敲门,流水似的菜一道一道端上来,尚腾腾冒着热气。
容与朝桌上看去,中间一道摆着杏花春的招牌酱鸭,香气扑鼻。小厮殷勤地介绍道,“这酱鸭本是咱永宁的特色,素有一家卤煮,满街飘香的说法。我们杏花春将酱汁予以改良,更加鲜香入味,鸭肉肥而不腻,汤汁中还加了茯苓、山药等药食同源之材料,更有健脾开胃的功效。”
旁边一圈左起分别是醋鱼、蜜汁糯米藕、莼菜牛肉羹,最后是一碗奶白色的炖汤。
“这碗是什么?”容与指了指那碗奶白色的汤,还没等小厮开口,赵长赢一撩袍子,坐下说道,“这个我知道!我特别爱吃这个!”
“我们这叫腌笃鲜,把腌肉和鲜肉放入清水锅,大火烧开,再放入笋,转文火慢炖。”赵长赢咽了口口水,“我娘做这个很好吃,还具有滋阴、益血、化痰、消食、明目之效。我给你盛一碗,你尝尝。”
“好。”容与接过舀了一口,确实汤汁醇厚,鲜香四溢。
赵长赢又道,“只可惜如今有点晚了,不然清明时候采的鲜笋,味道更是上佳。”
“明年庄里做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吃。”
容与咽下白汤,笑着应道,“好。”
“你爱吃的蜜汁藕片。”束澜夹了一筷子藕片放到赵长赢碗里,转头又问容与,“容与喜欢吃甜的么?”
容与只道,“尚可。”
“这家伙可喜欢吃甜食,每回点这道菜都是他一个人吃完。”束澜揭短道,“且看他今日能吃几块。”
容与拿着调羹慢慢搅着汤汁,神色有些心不在焉,闻言轻轻瞥了一眼赵长赢,笑道,“不碍事,我的那份都匀给他吃。”
赵长赢在桌下狠狠踢了束澜一脚,束澜嗷嗷叫着,他装作没看见,只问容与道,“容与,你可有什么爱吃的,我让小厮上来。”
“不必,这些就好。”
束澜在一旁见赵长赢献殷勤没献成,幸灾乐祸地闷笑。
“唉对了,都忘了酒了。”束澜一拍脑袋,把桌上的酒壶拿起,给赵长赢倒了一杯,“这酒就叫杏花春,是他们自酿的,是果酒,不容易醉。”
“容与要不要来点?”
赵长赢皱了皱眉,把酒壶从束澜手里抢下来,“你别胡闹,容与腿还没好,还是别喝了。”
“我感觉近日好多了。”容与弯了弯眼睛,“许是天气日暖的缘故。”
“他们按摩得如何?有效果么?”赵长赢问。
容与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只道,“嗯,有些。”
赵长赢哦了一声,犹豫了一会,还是在容与的酒杯里倒了浅浅的几滴,酒液晶莹剔透,带着淡淡的香气,“稍微喝一点应当不碍事。”
“容与哪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束澜看不惯,一脚踹上他的凳子,“别磨叽了,快坐下一起喝。”
容与含笑看着他们,拾起酒杯,利落地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痛快!”束澜鼓掌叫好。
赵长赢倒是显得有点惊讶,他本以为容与这般文文弱弱,当是不会喝酒的,便是会喝,也是小口小口轻抿的那种。
容与似是看出了赵长赢心中所想,朝他一扬眉。他素日均是冷冷清清,淡得像是佛堂座前的一朵素莲,然而此时神色飞扬,每间隐隐带着些跳脱的少年意气,让他整个人终于多了几分热络的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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