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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喝不得酒。尚四酒量极浅,偏又喜好杯中之物,酒德偏还不甚好。拜年那日中午,赵婠在机关营吃午饭,尚四几杯老酒下肚便现了原形。把宽袖一卷,长袍的下襟一撩,三缕清髯竟然拂起挂在耳后,一把扯住赵婠就要划拳,无论输赢都要赵婠喝酒,他自陪三杯。
赵婠被强行灌了一杯,呛得满面通红,狼狈逃窜。一路上都愁眉苦脸,这位尚四少爷已经坐实了她的奇门遁甲师父,以后被灌酒的日子只怕多着哩!
赵婠翻了一页书,突然想起明天就要去机关营上尚师父的第一课,琢磨着,是不是问问爹爹,哪儿买得到千杯不醉丸?
偏殿门口突有窃语声声。赵奚有若未闻,赵婠好奇地望过去,却见偏殿门口值守小太监小福领着一个人走过来。
赵婠一看,这名粉衫宫女好生面熟。又一想,唉呀,这不是在公子昭的母亲岳太子良媛身边的那人么?瞧着这宫女满面悲凄,珠泪盈眶,赵婠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小福躬身对赵奚道:“启禀大监,东宫岳太子良媛的女官末儿有事要求见太子殿下。”
完了完了,赵婠变了脸色,肯定是公子昭他娘的病不妥了!
赵奚微睁开眼,淡淡问道:“何事?”
末儿卟嗵跪倒在地,还未说话,先哭了两嗓子,这才哽咽道:“大监,太子良媛娘娘怕是……怕是不好了!”
她这意思,在场众人都明白。赵奚敛目,微微叹息了一声道:“良媛娘娘温柔娴静,又知书识礼,年纪轻轻竟得此重病,真是天妒红颜。末儿,你起来吧,待老夫去为你通禀一声。”
赵奚往正殿而去。不知为何,赵婠总觉得义父的脚步格外沉重,眉眼间还隐有悲凄之色。看来,公子昭的娘在宫里的人缘儿还不错。
不多时,太子脚步踉跄着出了偏殿,面团团的脸上苍白一片。平时他经过此处,看见赵婠都会停住脚,亲切地与她交谈几句,临走时还总会随手摸出样东西,不是好吃的果子,便是精致有趣的小玩物。
可是今日,他仿佛没看见赵婠就站在门口,只顾匆匆疾走。赵婠见他眼睛发直,里面已然有了泪光,心道公子昭的爹和娘看样子感情很好呢。她目送着太子几乎是小跑而去的身影,心里也很难受。
她的心思立时就野了,再也无心在书上。正殿里的议事还未停止,她与赵奚更在当值,不能擅离职守。就算她其实是个闲人,想去哪里与赵奚说上一句便是,她现在也不想去东宫。与亲人离别时,每个瞬间都弥足珍贵,容不得外人去浪费。
半个时辰还未到,从东宫的方向便传来一声钟响。赵婠眼睛通红,她知道,公子昭的母亲薨逝了。
站在偏殿门口,远远眺望着东宫的重檐飞角,她仿佛听见公子昭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渐渐,有一个人踽踽走近,赵婠定睛看去,这人竟是暗红。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赵婠跑出偏殿,截住他,急急问道:“暗红哥哥,你是不是去了东宫?我瞧你从那方向来。”
暗红轻轻嗯了一声,慢慢抬起头。赵婠愣住,暗红眼睛微肿,显见是哭过一场。
“你怎么了?”赵婠问。她从未见过暗红如此低落悲伤的神色,感觉很异样。在她印象里,这位沉默是金的大管家,喜欢用行动来说话。在他脸上,很难找得到大悲亦或是大喜的神情。
“公子昭哭得晕过去好几次,真可怜。”暗红答非所问,双目无神,有几分恍惚之色,“我站在梅楼外面,本来想进去看一看,但他们不让。”
赵婠觉着暗红今天真奇怪,按理来说,以他的性情及行事,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到梅楼外头去?暗红许是察觉到了她满是疑问的目光,面色微变,淡淡道:“公子昭为人仁善,与你的关系也颇近。你当值时,我无处可去,常寻他说话。今日凑巧罢了。”
赵婠点了点头,闷闷道:“不知道宫里会不会安排差事,且等等吧。”
太子良媛的品级在东宫诸妃中只是中等,因而太子向皇帝央求,追封了岳氏为太子侧妃,其丧葬之礼、陵寝规格皆遵循从一品宫妃的标准。然而,死后这备极哀荣,在赵婠看来,其意义远比不过岳氏生前,太子在她身旁多待上的半刻钟。
喜事(二更)
虽然宫里刚办了丧事,不过皇帝开了金口,宝福敬公主与苏偃的婚事并不改期。二月初一,离忠勇侯府几墙之隔的明威将军府开始有人进进出出。
赵婠去打探了一番,得知因婚期在即,将军府虽然早就洒扫干净、万事俱备,却也又要重新归置整理一遍。娶皇家的女儿,那可来不得一星半点的怠慢。
赵婠回家之时,数次遇见小师兄忙里忙外,还曾经与小师兄的父母兄嫂打过照面。就连应当安心在宫里等待嫁期的宝敬公主,她都影影绰绰瞄见过。
看样子,宝敬公主是想亲自打理打理未来的家呀!赵婠原本想上前瞧个究竟,那个疑似宝敬公主的少女却慌里慌张地避开了。赵婠笑得打跌,要不是瞧小师兄又拱手作揖又讨好贿赂的份上,她一定要好好取笑小两口儿一番。
同样是公主殿下,这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如此之大捏?赵婠真是深有感触。正月里,她当值期间碰上宁安公主好几次。虽然宁安也没有对她恶言恶语,但那“本宫”的骄傲派头却摆得足足的。瞧着她高高昂着头颅目不斜视的样子,赵婠私心里希望她摔一跤,看她这副冷傲表情会不会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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