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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举着行李,怒骂尖叫声孩子哭声不断的人流中拥挤了近一小时,6伯言才来到了船外的港口码头上。在这里人群稍稍散开了,6伯言长出一口气,他低头看自己的军服有没有挤皱,才现自已在军中养成的习惯已经根深蒂固,简直成了一种无法扭转的心恙。现在他连看到船梯旁值勤的卫兵都会觉得伤感,虽然他们表情木然,心里也许正懊恼为什么会被分来这里。
人群排成数百条不见头尾的长队,进入关验通道。玻璃屏风后坐着一个年轻小丫头,她也有一身漂亮的制服,不过和军人无关。6伯言递过证件,研究着小丫头肩章上的花纹图案。但那女孩却忽然瞪大了眼睛。
“6伯言!你是6伯言!”她猛得抬起头来。
6伯言苦笑一声:“是的。”
那女孩慢慢站了起来,一直定定的望着他。忽然扬起手,猛得把证件摔回到了他的脸上。
“你居然回来了?你居然这样回来了?你们不是和舰队一起殉国了吗?我为你们哭得死去活来。我们冒着大雨举着花去广场上纪念你,结果……你竟然逃回来了?你的军服呢?你的战舰呢?你怎么可以这样逃回来?穿着平民衣服混在人群里……”
她掩面哭泣,像是突然面对了信仰的破灭。
6伯言的肩被身后的人扳住,把他推转回来。那是一位头花白胡子满面的男子,脸色憔悴,眼中却是愤怒的光:“你是6伯言?我的孩子在你的前卫舰队中,他战死了!你却逃回来?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呢!”
他狠狠的摇撼着6伯言,周围的人群吼叫着。
“你们打得什么狗屁仗?”
“就是这个混蛋,他的指挥断送了前卫集群和整个舰队!”
“不是所有舰队将领都殉国了吗?怎么会有人偷偷逃回来?”
一个丧失了亲人的年轻人跳了过来,一脚踢在了6伯言前胸,将他踢倒在地上。
“打死他!”周围俱是怒吼的声音。
6伯言咬紧牙关,不一言。拳脚落在他的身上。
打得好……他想,我没有和舰队一起覆灭在威海卫。这是我应该的报应。
“你们不要打他了,不要打他了……”关检的女孩哭着冲了出来,“他为你们打过仗啊……”
空港的值勤卫兵冲了过来,推开人群,把6伯言拉起来扶离这里。失去家园和亲人的难民们在后面追赶狂骂,他们压抑已久的悲愤全在这时暴出来。
卫兵们一直把6伯言搀出空港大厅,冲进工作区。人群仍踢打着玻璃门,出让人心颤的巨响,这场骚乱看来没有这么快平息下来。
几位士兵带6伯言穿过工作人员通道,来到一僻静的门口,打开门,面前是空港的一座平台。可以看见远处的舰只闪着灯光川流起落。
“他们为什么打你?你是海军?”带队的少尉望着他。
6伯言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擦拭着嘴角的血,在身上摸索:“能给我支烟吗?”
“我问你是怎么回来的!”少尉提高了声音喝着。军队更恨逃兵。
6伯言深吸一口气:“我奉命随民用船撤退。”
少尉点点头,从身上取出烟来,为他点上。
“别怪老百姓打你。”旁边一位年轻的上等兵瞪着他,“你们海军他妈的打得什么仗,换我我也揍你!”
6伯言笑笑,冷冷瞥向他:“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没种吗?”
上等兵被激怒了,少尉阻拦已经来不及,他解下皮带,狠狠向6伯言抽了过去:“你小子打了败仗还敢横?”
但6伯言敏捷的闪过了这一下,扬右拳狠狠的打在那上等兵的脸上,将他击得摔出老远。
其他士兵就要扑上前,那少尉大喝了一声:“住手!”
6伯言举手指向摔在地上的士兵:“老百姓打我,我认了。可你他妈的也是当兵的。老子和全舰队跟敌人拼命的时候,你在哪呢?你没他妈的上过战场,没杀过敌,你凭什么和老子动手?”
他嘴唇抽动,突然想起了自己战舰上的部下们,踉跄着退后,用自己的头颅狠狠撞着冰冷的墙壁。
几个士兵呆呆站着,沉默无语。
6伯言渐渐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仰头呆呆望着远方的进出港巨轮,似乎看见了当年在无数人欢呼下出港的那支舰队。
少尉叹了一声,再次点燃一根烟,蹲下来放在他手里。
“你也别怪他,咱们也就快上战场了。海防没了,敌舰队直逼都,到时候,我手下这几个兵,也不知道有几人能活下来。那小子本来下个月就要回家结婚了,结果战备令一下,回不去了。”
6伯言无力的笑笑,拍拍少尉的手,慢慢站起身来,向一旁的楼梯走去。
他走下楼梯的时候,突然巨大机场平台上,一支军车队疾驰而来。转眼前停在楼梯前。一群制服鲜亮的军官们走了下来。
“6伯言少将吗?”为的那位中校立正问道。
6伯言慢慢走下楼梯:“我是6伯言。但不是少将。”
中校和所有军官立正敬礼,6伯言并没有抬手回礼。他已经没有了敬军礼的资格。
“我是6军中校参谋吕诚,张将军派我们来接您去战区指挥部。”
6伯言点点头,他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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