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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人称字不称名,在长辈面前才需以名自称,无忧还愿见人的长辈都死得干干净净,足足五年没有听见过自己的名字,陡然一听,他还觉得有点新鲜。
他不作答,只站在原处;霍乐师也不动。
舅甥二人隔着一架琴僵持,隔着经年的岁月,隔着站在各自立场上的仇恨。
“霍乐师,我回来了!竹制、漆色、有刻字且模糊不清的总共只有十二支,其中只有两支是两尺八分长左右,一支两尺一寸三分,一支两尺一分。”沈辞柔报了一长串,怀里抱着两只长盒,绕过架子走近,她没听见先前两人的对话,只觉得气氛有点古怪,“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看看这琴。”见沈辞柔回来了,霍乐师收拾好心情,撑着膝盖站起来,指了个最近的架子,“放那边架子上吧,可能是我记错了长度。人老了,脑子就不太好使,只有过去的事情……越想越清楚。”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无忧却不动声色,沈辞柔也听不懂其中的含义,小跑过去放好两只盒子,又跑回来:“霍乐师,这架琴能修吗?”
霍乐师摇摇头:“我不愿修。”
“不愿修?”沈辞柔抬手点点下颌,“那就是还能修好?”
霍乐师的情绪还不太对劲,陡然发了这么一通火,脑子里有点昏,没想到沈辞柔会这么问,下意识地点点头。点完头又觉得不对,强硬地补了一句:“但我不修。”
“是因为太麻烦吗?”沈辞柔问,“还是需要的材料难找,或者太贵?”
“不。”霍乐师仍不松口,“我不愿修。”
沈辞柔穷追不舍:“那又是为什么?”
霍乐师看了一眼无忧,又盯着一无所知的沈辞柔看了一会儿,终究是叹了口气。他拖着不太好使的左腿挪到就近的架子前,在架上摸索着翻出一个长长的匣子,打开给沈辞柔看。
“这琴就好比这卷字,破得太厉害,也隔得太久。”霍乐师取出卷成筒状的宣纸,一点点展开,“若是琴能修好,这也能修好。”
沈辞柔看着那卷纸面发黄字迹模糊的宣纸,眼睛一亮:“那反过来说,若是这卷字能修好,那你就能修好琴?”
霍乐师一愣。他手里的宣纸其实只剩下半卷,也不是没想过修复,但古往今来再是厉害的修复师,也没法凭空变出缺损的那半卷。
趁着这一愣的时间,沈辞柔上前从霍乐师手中取下宣纸,细细地卷好,原样放回匣子里紧紧盖上,抱在怀里:“那就这么定了?我找办法修好这卷字,霍乐师修好这架琴?”
霍乐师捏了捏空空的掌心:“你……”
“好不好嘛?”沈辞柔紧紧抱着匣子,语气甜软,“拜托?劳烦?就让我试一试,试一试嘛。修不好也不会弄坏的。”
霍乐师看着撒娇卖痴的女孩,心下一叹,缓缓点头:“出去。”
这话一出,沈辞柔就知道这事儿是成了。她也不让无忧去收琴,一手抱着匣子,一手扯着无忧的袖口,一路扯出门才松了口气:“琴就留在霍乐师那儿,等我手里这东西修好了,再一起去就好。”
无忧不动声色地把袖口从沈辞柔手里取出来,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去看沈辞柔:“霍乐师的脾气是有些怪,先前说什么都不肯修。”
“他就是面冷心热,分明愿意、喜欢的事情,也要说得像是不喜欢。”沈辞柔笑了笑,“霍乐师看着年纪也不小了,无妻无子,好像也没什么朋友。每回我求他做什么事,撒撒娇就能成。我想他心里,大概也是想要个孩子在他面前撒撒娇的。”
无忧垂下眼帘:“是吗。”
转念,他又问:“这匣子里不过是残卷,你打算怎么修?”
“这你就不用管啦。”沈辞柔把匣子往怀里一拍,“对了,若是修好了,该怎么通知你呀?”
无忧略做思索:“就去近水楼吧。午时后,申时前。”
“好。那我先走了,急着修这个。”沈辞柔紧了紧匣子,也不等无忧的回答,蹬着短靴小跑,很快就跑得没了影。
无忧还没动,看着那个窄袖胡服的身影跑出了巷口,他转身抬头去看那面受风雨侵蚀的匾额,玉声堂三个字格外清晰。
“撒娇吗……”他无端地想起沈辞柔在霍乐师面前甜软过头的声音,抬手轻轻按上自己的胸口,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无忧动心了,虽然他没发现,发现也不会承认
心计
那边无忧还在犹疑撒娇的说法,这边沈辞柔抱着匣子已经跑出去很远,出市门时甚至撞到了个人。
“抱歉抱歉!”沈辞柔态度良好,立马道歉,下意识地刹住步子,回头去看撞到了谁。
被她撞到的是个中年男子,一身胡服,头上却戴着个斗笠。他压下斗笠,避开了沈辞柔的视线,也不接沈辞柔的话,自顾自往市里走。
沈辞柔心里觉得怪异,但也没必要追上去。刚才那一眼她并没有看清男人的脸,只看见男人格外挺直的鼻梁,左侧脸颊上生了颗不大不小的痦子。
沈辞柔一回府就杀去偏院找宋瑶。
宋瑶不在院子里,沈辞柔就抱着长匣子敲了敲房门。
房里宋瑶正在练字,一听敲门的声音就知道是沈辞柔,赶紧放下笔前去开门,边开门边说:“怎么这时候来找我?”
“有事儿求你办。”沈辞柔进门,擦了擦额上细小的汗珠。
宋瑶看见沈辞柔额上细细密密的汗和异常红润的脸颊,连忙倒了杯冷茶让她缓缓:“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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