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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儆猴（第1页）

民间的谣言四起，热火朝天了好些天。可这些事关上位者的轶事老百姓也只当一时新鲜的茶余饭后谈资，朝廷政事他们讨论讨论也就罢了，除去些个一心入仕的读书人，谁有那个闲情整天关心你当今圣上关上门之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嗜好？任你高耸城墙背后闹翻了天，只要战事不起，祸不及百姓生计，过几日有新的趣事出来，那些“坊间传言”也都不过明日黄花。

可朝野之内依然浪涛翻天。

朝中大臣斗大的心眼子里揣着各自见得光见不得光的各种心思，打着花样百出的旗号请求面圣，无一例外全都吃闭门羹，偏偏他们又不能、也不敢像当初堵那彭大统领一样堵在朝晖宫门口不走，好死不死，整个大耀唯一敢做这种事的那位主儿又在这当儿告了病闭门谢客，两耳不闻窗外事。

无法面圣，他们只好换个法子——上折子。

可他们不知道，那金帛绢面洋洋洒洒长篇大论的厚折子也好，轻简宣纸言简意赅的简报折子也罢，雪花片似的落下，也只热闹了御书房的书案，在那一方寸的上等红木桌上叠成了厚厚的一摞，可皇帝陛下，一本都没打开过。

投石入海不见回音，自然有人急了，派了人好一番打探，就听说皇帝陛下近些日子总起的大早，拉着那禁军统领彭少阳在校场整日厮混，说是要研习剑术。

听的人自然不信，让再打探，可不管怎么打探，想再往深了去，却总差那么一口气使不上劲儿。

大耀国内多年粉饰太平，不管边境如何动荡，这些个皇城内的朝廷要员们眼睛一闭门一关，便当盛世如旧，只要那战火不打到眼皮子底下，个把神通大不要命的说不准还趁机在那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上一笔灾难财。

繁花锦绣的暨阳城早打桩子里腐朽，照得到光的地方尚能蹿出一两只鼠类来，那阴暗的角落里更是蛛网青苔密布，半点见不得人。

可就在这光景下，那皇城内的禁军在这平日里闷声不吭并不那么招人待见的年轻大统领的治理下，竟找不出半个敢多嘴的小兵来，端的是军纪如铁。

这些人也终于觉出不对，心惊胆战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不学无术的皇帝陛下，似乎总爱和这些惹不起的人在一起，以至他身边竟变得犹如铁桶一块，一言一行越让人捉摸不着痕迹，看不明白了。

好在宇文曜也没打算当真逼地那些疯狗跳墙，半个月过去，他算了算时间，招来人问“这过去快有一个月了，户部的差办得如何了？”

6明“陛下，年初东郊天灾一事办妥了，奴才依着陛下的意思差人去看过了，没什么问题，户部的两位大人亲力亲为，慰问处置都十分得当，昨日刚收了尾，钱大人和曾大人今日一早刚回到府上，看着时间，也差不多该来奏报了。”

宇文曜点了点头“去知会一声钱尚书，路上辛苦了，今日便在家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朝会上一起汇报便是。”

6明顿了一下，小心问了一句“陛下，您说的是......只通知钱大人吗？”

宇文曜头也没抬，状似随意地“嗯”了一声。

6明会意，应了一声，转身吩咐下去。

宇文曜扫了一眼堆积如山的折子，拿过一本翻看起来，看了几行的功夫6明已经折回来，他忽然想起似的“你去差个人上丞相府问问温卿这几日身子骨养得如何了，要是无碍，晚些时候就进宫来坐坐，有段时候不见他，朕十分挂心。”

6明应下，弯腰退出去。

清明将近，天气越古怪起来，早晚时候能冷得人巴不得披上件狐裘，正午却只着一件单衣都觉得闷热。

宇文曜看折子一看就是几个时辰，心静下来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等看完放下，才现背上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层薄汗，黏黏腻腻地，让人不那么舒服，于是起身打开窗户，一阵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被那些折子看出来的一肚子烦躁。

门被人敲了敲，“陛下，户部侍郎觐见。”

宇文曜轻轻笑了笑，转过身去坐回书案前“进来。”

曾荣贵进来行了礼，眼神有意无意瞥着桌上的奏折，开口先是说了一堆引经据典夸赞圣恩的废话，又说了一堆灾民对皇家的溢美之词，最后才寥寥几句话汇报了一下灾情和工作。

宇文曜十分配合的表现出一副分外赞赏的表情“人人都说户部侍郎的文采卓然，今日看来果然不同凡响啊，方才钱尚书刚来过，所奏报的内容皆是花费几千两，灾民安置几多户，一大堆听不懂的数字，把朕都快听睡着了。”

曾荣贵此人好大喜功，且毫无自知之明，肚子里来去就那么几瓶墨水，有事没事都要找机会晃荡两下，最喜欢听别人夸他。

更何况这回夸他的还不是别人，是当今圣上，背后那根猴尾巴都巴不得蹿上天去了，在偷摸看着皇帝陛下满脸赏识地看着自己，便以为陛下还是吃这一套的，顺着杆子往上爬“陛下赏识，臣惶恐，微臣平日闲时爱好诗词歌赋，故而习惯了，而钱大人一心专于治财之道，平日里习惯了拿数字说话，教训我们这些属下说的最多的也是‘户部便是陛下的账房，端起来的是算盘，放下的是帐蒲，文字修饰多了无益’一类的话，他自己倒也是一贯以身作则，是微臣愚钝，还未悟透。”

宇文曜心里嗤笑一声，瞧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劲儿，恐怕钱理平日里说的才不是什么“文字修饰多了无益”这种不痛不痒的话，估计“不学无术”这四个字是没少骂的，这厮眼看自己前一刻还在吐槽那钱理的奏报索然无味，后一刻就揪着这个借题挥说那钱理不合君心呢。

他早就知道，曾荣贵私下里敛财无数，自以为混得风生水起，早就不把钱理这个上司放在眼里，不然也不会办了一趟差回来奏报都没去知会钱理，不过就是因为这样，倒是让他方便了不少。

他于是十分配合地黑了脸，满脸不悦“这钱尚书说的什么话？礼多人不怪，书多必有益，就算是账目，怎么的就不能文采斐然了？”说完他自己都在心里骂自己“屁话”。

那曾荣贵却实在不太聪明的样子，就这么几句就有些飘飘然了。

宇文曜话又一转，对曾荣贵道“曾卿之才不应屈居，刚好，朕眼下就有个事可以找曾卿商议商议，你看看这一桌的折子，你可知道都是问什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