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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儿,公丹漆语气又缓和了下来:“他的性格就这样,没办法。”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岁空歌敏锐地在她话语中捕捉到一丝安慰之情,那瞬间他暂且原谅了刚刚发生过的一切。
“等着。”公丹漆转身穿过长长的走廊回房间。岁空歌在外面左等右等,她却好久没再出现。等到岁空歌终于没耐心也开始看起那白瓷花瓶后,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遮住了他的双眼。他一把转过身推开背后那人,眼前却见到公丹漆生气又忧心忡忡的脸。
“你居然……”她咬牙切齿地说道,随后一甩手往岁空歌上就是一个巴掌。“说,你都干了些什么!”岁空歌猝不及防挨了个巴掌,心下暗道不好。公丹漆另一只手一扬,又打了他一巴掌:“贱人!竟敢偷偷给我下药!”岁空歌这次有所准备,本想躲开,谁料公丹漆出手如风驰电掣,竟躲不开,结结实实脸上又挨了一次。而第三个巴掌他本以为躲不过去了,到了一半,却停在了半空中。
公丹漆慢慢放下手,恼怒之色从她脸上退去。她睫毛低垂,叹口气说道:“这下可如何是好,这事被我大哥知道了,你是真正得罪了他了。”她几下变脸的速度之快,简直比她的武功还快。
她收起手,顿了顿,好像是思索了些什么,悠悠说:“我大哥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对,我可怕死他了……而且他武功比我可高得多,这下你怕不是死路一条了。”
这却是白操心了,岁空歌有过丰富的被人围堵追杀的经验,即便他们两兄妹武艺惊人,但近来他研究阵法大有长进,倒也不是很慌,实在不行就远遁躲一阵子。便随口敷衍道:“那你多扇我几个巴掌吧,死在他手下不如死在你手下。”一边说,一边悄悄准备逃走。
这时,公丹漆上前,捉住了他的手:“我怕他做出什么吓人的事,不妨你先和我躲一下,等他气消了再说。”她这一下紧握住岁空歌的手,使得他一时难以走脱。“你……公丹漆,你什么意思?”他不免为公丹漆的态度惊讶道。
公丹漆嫣然一笑:“我不是说过吗?我是真的喜欢你。”又板起脸说:“哼,你居然敢做这样的事,小心我真的杀了你。”她本生得形貌昳丽,这一颦一笑动人,两人现在正面对面,这是一个足以令人瞬间入迷的距离。
然而正当此际,岁空歌忽然感觉到公丹漆的手温暖得不对劲。非常热,触之宛如发高烧了般滚烫,过不了一个呼吸,就又慢慢发凉起来。
在医学上,忽冷忽热往往只是病者的感受,但她现在的体温却真的在变化。
他这时才想起来,公丹漆今天穿的可不是男装。
被一个女人扇巴掌还可以说是情趣,但被一个男人打就很恶心了。
岁空歌一发现这个贴着自己的人并不是公丹漆后几乎立时产生了想死的心,慌忙推开“她”。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人,穿的衣服不正是刚才公丹漆的那个哥哥的吗?他大怒道:“你装成你妹妹是什么意思?”说完,一掌向前拍去。
那人侧身躲开他这一掌,速度很快,左手抓住他的手,却没用力,只轻轻搭在上面,说道:“我怎么装了?”岁空歌道:“你不是他大哥吗?”那人轻笑道:“对啊,我是公怀素。”他的语气难以辨别出是否有嘲讽的意味。“但你给我下药是真的,我说喜欢你是真的,我刚刚也没说我叫公丹漆。”
“耍人有意思吗?”岁空歌怒道。
“你自己耳聋眼瞎,怎么能怪我?”公怀素说道。确实他长得与公丹漆差不多,但分明就是男子打扮,只是岁空歌对公丹漆女扮男装的印象先入为主,竟仍是认错。
岁空歌正愤懑之际,公怀素又忽然贴了过来,整个人搭上了他。随之,他感觉到自己大腿上被一滚烫硬物抵住,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是哪个人体部位,岁空歌立时恶心得寒毛竖起,心道他还真是中了淫毒,这点倒是没撒谎。他欲推开公怀素,但后者怎容他脱逃,公怀素揽住他,不容分说就将他带进靠近楼梯口的房间。岁空歌自知力不敌他,但比这险恶得多的境况他又不是没经历过,想一个被淫毒操纵情欲上头的人恰是最无防备的,惶恐之情暂消,便不反抗他,转而悄悄解开平日置于怀内的小香囊。
公怀素将他按在桌上,然后整个人覆了上去,他侧脸贴着他,长发胡乱地全压在了岁空歌的脸上,在动作下有些头发还进了嘴里。岁空歌忙伸手拂开这些本散发着不知名香味此刻却只令他恶心的发丝,另一边,几只蜈蚣偷偷从他的衣服中爬出,扭着长长的多节身躯慢慢蠕动。公怀素偏过脸来,和岁空歌四目相对,两人以暧昧的姿势如此僵持着,公怀素要吻下去之时,蜿蜒而行的蜈蚣也即将攀上他洁净的衣衫。岁空歌看着他含情脉脉的一双凤眸,靠得愈来愈近的双唇,他低低的呼吸喷在岁空歌的脸上,岁空歌可以感受到他异于常人的体温和微弱的不安,知晓他此时情热,正是男人最麻痹大意的时候,强忍着盘算如何让这死断袖下半生失去人道能力。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这个距离怕是连对方心跳声都听得见吧,但岁空歌根本听不见公怀素的心跳声。
正当公怀素即将吻上他之际,他忽然身上一轻,公怀素直起身子,竟放过了他。原先那不害臊地抵在他小腹上的玩意也终于离开了。几只蜈蚣掉了下来,钻回岁空歌袖中,他松了口气,只见公怀素已端正坐起,对着铜镜整理自己凌乱的长发。他淡淡说道:“我不喜欢强迫别人。”又说道:“但我现在身体异样,确实是你之过,你总得负责。”他理完头发后又提起衣衫,眼神微变,问道:“这是你放的吗?”素手一抖,将一只虫子随意拍落在地,说道:“我和小妹有一样的体质,普通的毒物奈何不了。”
岁空歌站起身来,有些尴尬地整理衣冠,冷冷说道:“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公怀素说道:“这是骂我还是关心我?”岁空歌避开在这语句歧义上的恼人纠缠,说道:“我是说你的身体怎样。”公怀素道:“那天我去找小妹带她离开,回来之后我就出现这状况了。我本百毒不侵,不知是何缘故,只道是自己旧有的身子痼疾。现在看来,却是你在那次汤药里做了手脚。”岁空歌猜到自己在公丹漆离开前最后一天看到的她其实也是公怀素,现在听他承认,只思忖自己怎么如此两眼摸黑,对方什么装扮都没,竟还能将哥哥妹妹认错。
既然对方都知道了,岁空歌也不隐瞒:“那碗里加入了调节你小妹体内阴寒之气的药物。”公怀素若有所思,说道:“我和小妹刚好相反,体内的是纯阳之气。想必正是这点导致了问题。”为中和阴寒之气,自然选用的都是至阳之物,这反而与公怀素体内的纯阳之气产生冲突,不仅导致他旧日丹热之症复发,甚至还有催情效力。岁空歌道:“我没有害她的意思。”公怀素打断了他:“你不应该瞒着她。”
说时,有人推门进来,正是公丹漆。她之前被公怀素点了穴道,过了时间刚自行解开。公怀素见她进来,说道:“我先出去了。”岁空歌想他是去自行解决需求去了。
公丹漆进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做什么好事了?”岁空歌知道她听见了,便转而说道:“要压制你哥哥现在的症状也不难。”公丹漆忆起以前兄妹两人受丹热折磨的痛苦,即便听到这句话也高兴不起来。她说道:“你很走运,即使做了这样的事,他也没有怎么样你。”岁空歌心想原来她真的讨厌我,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口:“你讨厌我?”公丹漆没否定:“我只是不能信任你这种人。”岁空歌道:“这就是你不辞而别的原因。”
“你不是人都分不清,还把我哥哥当成我吗?”她拿前几天的事来笑岁空歌,“那家伙可能倒是挺喜欢你的。”
“他能喜欢我什么?”岁空歌说道,他只想忘记刚才发生的事。“他本来就喜欢男的,你长得又不差,他那天找到我时说想看看这个救了我的邪医是个什么人,自己独自留下见你。他回来之后我就知道他对你有意思了。”公丹漆冷冷说道。说完这句话,她立刻脸色一变,意识到自己说漏嘴。
她原先把自己带过来居然真是想让自己给她哥哥……岁空歌心里原先的那点罪恶感都消失了。
两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的尴尬气氛中。
不知该说是幸好还是不巧,没过多久公怀素回来了,他的发梢还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看到两人同时出现,岁空歌细细打量他们。两人虽然乍看之下面目极其相似,其差别也是不少,更别说一男一女,若不打扮遮掩,身形就有明显不同。之前不知她有个双胞胎哥哥时确实不容易分辨,既知道了事实,他有自信不愁再认错人。
公怀素一进来,就指着他对公丹漆说道:“小妹,他给我下了药。”公丹漆道:“我已经知道了。”公怀素道:“我只希望这能尽快解决。那群人的问题还在呢。”岁空歌听他说“那群人”,琢磨一想,猜是指那群原先追杀公丹漆的人。他说道:“你们随我来。”
公丹漆说道:“我就不去了。”岁空歌不由心想,还有人在追杀你,独自一人岂不是危险,难道去我的屋子比这更可怕吗?公怀素说道:“这想必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咱们就快去快回。”
岁空歌和公怀素两人便离开客栈,只是这次是从大门口出去的。再回到岁空歌在山上的住所时,天色已黑。一路上,公怀素很平静,甚至对岁空歌很友好。虽然岁空歌并不怎么想要他的友好。
他进了主屋,还是和上次一样,对摆放在室内的种种物什表现得饶有兴趣。一会儿,他就开始指着那些瓶瓶罐罐问岁空歌:“这是什么?”“秋蝉蜕下来的壳。”“这呢?”“赤金蟒蛇的毒牙。”“这个呢?”他指着的是个散发着奇怪味道的坛子。“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岁空歌说道。
“我只是好奇。”公怀素说道。“那是尸水,就是人死后留下来的水。”岁空歌回答道。
公怀素皱起眉头道:“你放这个东西不会觉得恶心吗?”岁空歌道:“我不在这个房间睡觉。”公怀素道:“这里又没床,我当然看得出来。”岁空歌道:“哦,我也不怕鬼。”除了药王菩萨像,房间里也没有供奉其他神像。公怀素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岁空歌道:“人也不是我杀的。那人身染重病,已无力回天。”公怀素道:“好吧,我只是好奇。这东西总对人不好吧,你整天吸入这么难闻的味道,还在身上带毒虫,难道不会对身体有害吗?”岁空歌倒没深入想过这个问题:“我自会小心。虫子是我豢养的,也不会主动咬我。”公怀素又道:“万一哪次不小心呢?”岁空歌道:“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公怀素笑道:“哈,我只是好奇嘛。”
两人说完后,岁空歌让公怀素坐到椅子上,脱下衣服。他一露出脊背,果然,也是一片火红色烫伤般痕迹。岁空歌手背贴上他的背,现在他的体温倒没有忽上忽下,只是比普通人高一些。岁空歌在包裹中取来行医时用的银针,飕飕几声,寒光闪烁,几乎是同时,银针刺入了其足少阴肾经上各个穴道。公怀素体内宛如一个狂风中火星不断的大火炉在炙烤,银针刺入后,热气又如蒸腾的水汽般开始随着针尖针脚徐徐泄出。岁空歌手指轻点他的肩颈脊柱,缓慢注入真气助他调和循环。
突然,公怀素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脸上汗水涔涔,岁空歌也感觉到他身子发烫,体温反而上升。他忙住手停止注入真气,又扫去公怀素背后各针。“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低声自言自语道。
公怀素舒了口气,眼睛闭上又睁开,说道:“我体内的……阳丹……”
“阳丹?”
“有一个停留在我体内,无法被消化、排出的烈性丹药……我想就是那个东西被催动的缘故……”虽然他看起来神色平和,但额角划过的几颗汗珠与断断续续的话语表明了他现在正处于丹热发作之中。
丹热本是服用过量丹药长期积累的毒性侵蚀人体,这病理岁空歌自然知晓,但没想到这其中还另有乾坤。他问道:“你试过吗?”公怀素答道:“试过了……我找过不同的大夫,但没有什么特别的法子。要缓和压制丹热有很多种的办法,但始终无法根除。他们对于体内那阳丹更是束手无策。”
说完,他看向岁空歌:“邪医岁空歌,你不是寻常的大夫,对吧?”
“哼,这听来还真古怪,”岁空歌负手转过身去,冷声道,“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我已经不怎么抱希望了,只要让丹热别再复发就行。”公怀素道。
“我倒想看看这古怪丹药长着什么样子,”岁空歌难得露出一个笑容,不过是个讽刺的嗤笑,“不会长着一个娃娃的样子吧?”公怀素淡淡笑道:“要是硬拿出来,怕是会受伤。”
用银针泄热气的法子暂不可行,岁空歌又想了另一种:“在盘乌海的一处山谷,谷间有一深潭冷冽至极,冰寒刺骨,用那潭水先压住阳丹,我会再次施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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