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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玉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这根本没有办法回答,因为只有连三他自己知道他去琳琅阁是为了什么。她简直都要有点钦佩连三了,平日看着话不多,但说出来的话句句让人不知如何反驳。她冥思苦想:“那,那……”
便见连三手中那把折扇的扇柄突然落在了她的肩头。她从未见过他打开那把折扇,此时那把扇子却被打开了一点,他的拇指落在启开的两片扇骨之上,月光照在那洞开了一点点的漆黑扇面之间,那扇面竟似兵器般泛出了锋利而冷淡的银光。
可他的动作却是温和的。那扇子轻轻点在她的肩头,他的身体随着那缓缓施力的扇面压了过来,而后他的嘴唇挨近了她的耳郭:“不要胡思乱想,误解别人,”那一定是极近的距离,因那话音就像是耳语,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觉得他应该还低低地笑了一下,“会让人心伤。”他说。五个字竟像是生了钩子,粘在了她的耳郭。她一边觉得那声音好听,一边不知该怎么办好。恍惚间那扇子啪地一声在她耳边合上了,扇柄掠过她的肩头,他退到了原来的距离,只那么清清淡淡地看着她。但眼神中却是含着一点笑意的。
他明明已退了回去,“会让人心伤”那五个字却带着比耳郭更高的温度,缓慢地灼烧着她的耳根。成玉简直有点蒙,既搞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连三的话是什么意思。隐约觉得应该是抱怨她不相信他伤了他的心,可……,她无意识地抚着耳垂,半晌,含糊道:“连三哥哥你是在戏弄我么?”
“你说呢?”
她不明白“你说呢”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很莫名地抬头看他,但只见到了他的背影。她只好软软地抱怨:“你怎么这样啊!”
“我应该怎么样?”他在前面问她。
她认真想了一会儿,却没有想出来,她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连三才该是连三,冷淡是他,温和是他,挑剔是他,难以捉摸是他,咄咄逼人是他,令人生气也是他,对她好的,还是他。
她就深深叹了一口气,含糊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什么样的连三哥哥,都是连三哥哥吧。”说着赶紧跟了上去。
她不知道连三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因为他没有再说话。而挨着他时,她突然瞧见了方才在山洞中被他摘下后拿在手中的那支红莲,奇异地发现明明是离根之花,花蕊中却突然浸出一些水泽来。就像是幽幽夜色中,一朵花在悲伤落泪。没来由地,竟让她也感到了一点哀伤。
第七章
成玉次日被朱槿关了禁闭,说是夜不归家眠花宿柳有失德行。
她头一晚躺在连三的马车上,一路从小瑶台山睡回了平安城,三殿下叫她不醒,便顺道将她放进了琳琅阁托给了花非雾。
花非雾左手接过成玉,右手就派了个小婢子去十花楼通传,说她许久不见花主,十分想念,留她一宿说些体己话。
花非雾自认为自己在人间混了四年余,凡俗世情以及这人世间的礼节该是个什么样她已把握得滴水不漏,这桩事她办得极妥。因而甫听闻成玉归家后仍被朱槿拘了,很想不通,当场便撇下了来邀她游湖的尚书公子急奔去了十花楼。
得知成玉其实被关在仁安堂,又转奔去了李牧舟的仁安堂。
至于关禁闭这回事,玉小公子这回有点淡然。但同时她又有一点凝重。
仁安堂后院的小竹楼里,玉小公子面前摊了个抄书小本儿,正拿一笔狗爬般的楷书照着抄《古文尚书》,显然又是在做她的抄书生意。
花非雾坐在一旁骂朱槿:“……若他不喜花主你歇宿在我那里,昨夜他大可遣人来将你领回去,何必隐忍一夜,而后却诬赖你一个眠花宿柳的罪名?眠的是甚么花,宿的又是甚么柳?他又不是不晓得你是个女儿身,你如何眠我宿我?他便是花主你真正的兄长,管束你也管束得太严苛了些,何况他还不是花主你的兄长!如此行事,太过可恨!”
若是往常,成玉早附和上花非雾了,今次她却欲言又止了好半晌:“你不要责骂朱槿,朱槿他吧,他其实那么喜欢关我禁闭,不过就是……”她鼓起勇气,“我觉得他就是想有机会多来看一看小李罢了。”
花非雾道:“哈?”
成玉语焉不详:“我从前其实很想不通为什么好多次朱槿他关我禁闭都要关在仁安堂。”
花非雾道:“不是因为朱槿他自个儿没有那么多空闲看着你,牧舟日日待在仁安堂,方便看着你么?”
成玉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其实每次我被关过来,朱槿日日都会来看我,有时候能从清晨坐到午后,更有时候,他还要在这里过上一夜。”她默了一默,待花非雾将一张檀口张得碗口大,继续道,“比之将我关在十花楼,我觉得他这样行事,可能要更加费神一些,”又问花非雾的意见,“小花你觉得呢?”
小花没有什么意见,小花合上嘴巴沉默了。
此时楼下传来脚步声,竹楼不大隔声,两人齐齐屏住了呼吸,就听见李牧舟的声音飘飘而来:“往常禁闭头一天,阿玉总还是要淘些气想法子溜出去,今儿倒奇了,我去瞅了三趟了,只在看书练字,是个知错的样子。你上去再教训她一顿,差不多了就将她放出来么。”李牧舟这是在帮她说好话,这等好话是说给谁听的,她同花非雾对视一眼,气息不约而同地敛平了。
果然接着就响起了朱槿的声音:“阿玉那里……我不大急。”又道,“今日风好,你陪我在此坐会儿?”
李牧舟道:“我前头还有些事,要么我给你沏壶茶来,你饮着茶自个儿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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