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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这么做,全然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在太仆寺任职八年,他的官位仅从太仆寺丞升到太仆寺少卿,再高点的职位便爬不上去了。
常言道,树挪死,人挪活,此职位爬不上去了,不妨换个官职,说不定别有一番天地。太子殿下虽一副病弱之躯,可到底有太医院精心照养着,只要人不犯实质性的大错误,皇帝百年之后,帝位非太子莫属。
若是能在太子身边谋得一官半职,将来太子登基,他便是新帝身边的重臣,待到那时,还怕谋不到一个太仆寺卿的官职吗怕是内阁尚书都不在话下。
再者,他的昔日同窗宋修濂又是太子的老师,若是能与他共事一主,自己的为官之路上也能有个伴,凭着自己与这位同窗的昔日交情,自己的官途也相对会顺坦些。
因此,他不惜尊严跪在裴文眠跟前,就像当初跪在父亲脚下恳求让他入学读书时那般,恳求裴文眠帮他入职东宫。
这些年来,林溪辞对待自己的职务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人也乖觉顺从,倒也入得裴文眠的眼。加之他与太子老师宋修濂之间的同窗关系,裴文眠很爽快地应了他的央求,向皇帝举荐他做了詹事府少卿。
事情得偿所愿,林溪辞自是欢喜不已。此刻他就坐在太子的宴客席上,与一众僚属同饮畅言,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坐席是按官位高低排列的,李却坐居上,宋修濂坐在李却的边侧,其余官员按官位高低坐居下左右两列排开。
李却身子病弱,只饮了几盅酒,陪着僚属们闲聊了几句,便由宫人领着歇息去了。李却一走,宋修濂便被东宫僚属们围住,与之敬酒寒暄。
官员们皆是笑脸好言,说他年纪轻轻便做了太子太保,前途无量,往后他们有何难处,还请他高抬贵手,帮扶一把才是。
宋修濂忙笑语回应,大家共职处事,本是同僚,不管谁遇难处,都应该出手相帮,断不得袖手旁观。
都是官场上的客套话,大家心知肚明,推杯换盏间,笑谈了个来回。宋修濂酒量不大好,受人敬酒,他只是虚虚一饮,并不当真入肚。好不容易从一众杯盏中脱身出来,林溪辞又举着酒盅走了过来。
当年殿试之后,他与林溪辞先后入职翰林院,却因所拜老师不同,圈子不同,二人之间的关系渐有疏淡。及至后来,他外出赴任,一直到回京的这八年间,二人不曾来往过一封书信,问候过一句话。
如今他做了太子太保,林溪辞又在东宫当职,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慢慢地两人关系又恢复了学生时候的亲密。
从书院时光到朝堂纷争,再到家庭孩子,二人推心置腹,无所不谈。直到更深人静,席上的人都散场了,他们才在满地狼藉中缓起了身。
“你如何了还走的成吗”
林溪辞手伸过来,宋修濂被扶着下了两步台阶,心说,走不走得成都得走啊,难不成要昔日的同窗背他一程
却知林溪辞是个不善玩笑之人,嘴上只说“不妨事,就是头有些晕,不妨碍走路。”二人喝了不少酒,所幸这酒不烈,宋修濂只觉身体有些轻飘,脑袋却是清晰明白。
盛夏天气,夜里难得一丝微风。二人出了太子宫殿,沿着宫道往外走,经过一僻静处,两道人影出现前面。
月朗星疏,万籁无声。此处名为行知房,先帝时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当今圣上登基后不知为何给封了,一直废弃至今。
平日里很少有人在此走动,这会儿深更半夜,突然跑来俩人做甚。
宋修濂与林溪辞二人悄悄跟了上去,到了一拐角处,二人隐蔽于一角,将另一角侧人的谈话声听了个仔细。
只听一个粗哑的男声说“这是尚书大人给皇后娘娘的东西,申公公可要小心揣着,万不可给人看见了。”
随后便是一个尖声细气的声音“戚侍卫放心,老奴定会万无一失将此物交到皇后娘娘手中。娘娘这里也有些话需得戚侍卫转告给尚书大人。”
声音倏然变小,近乎贴耳,宋修濂敛息屏气,倒也听了清楚。
“娘娘说,皇上最忌讳为将者连打败仗,自三月中羌靖两国开战至今,原武彰已经打了两次败仗,若再败一次,皇上必会另选他人代替他的位置。待到那时,三皇子的臂膀一倒,娘娘与尚书大人便可高枕无忧了。”
粗哑的男声再次响起“如此甚好。宫中耳目众多,话已传达,我与公公不宜在此久聊,戚融先行告辞。”
“戚侍卫慢走。”
话音落下,脚步声起,很快又消失。紧接着是另外一阵脚步声,向宋修濂这边而来。宋修濂并没就此避开,而是在那人转过角之时,一把扣住了那人的嘴巴,并用身体将其抵在了墙上。
那人顿时双眼惧睁,惊恐难定,嘴巴被堵着说不成话,只能出“唔唔唔”的声音。
“修濂,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申公公。”
一旁的林溪辞忙开口,声音里夹着紧张,还有些不可置信。
宋修濂侧过头看他一眼,既而目光又转回来。月光清洒,如水流照,眼前这张脸他岂能不识。他时常伴着李却读书,偶有遇着皇后娘娘前来探望,当时随在人身边的便是眼前这位申如海,申公公。
只是想不到,平日里看着和蔼温顺的老实人,私下里却做这等勾当。捂着嘴巴的手倏地一松,随而滑到了对方的脖子上,宋修濂手上用力,紧紧地捏着对方咽喉。
申如海被他捏得喘不过气,连着咳了好几声,只听人说道“当年他走之时,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敌寇不退,他誓不回。戍守边关十载,敌人的刀枪炮火击他不倒,如今却给你们这邪陷害。你的身体被阉割了,心也被阉了吗”
宋修濂说这话时,声音很小很平静,可这平静下又藏着隐忍与压沉,最后化作一股力量,驱使他手起掌落,一掌劈在申如海的后颈,直接给人劈晕了过去。
此掌法为原武彰所教,本是为着防身所用,不想今日却用在了一个阉人身上。
旁边的林溪辞早已大惊失色,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指了指左前侧方向,声音刻意平稳道“修濂,那儿有片湖。”
宋修濂蹲下身,目光在申如海的脸上停留片刻,而后将人负上背,朝着林溪辞所指的方向走去。
林溪辞紧随其后,时刻警备着周围的风吹草动,生怕给人现了。到了湖边时,宋修濂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给人丢进了湖里,湖面溅起个大的水花,很快又复于平静。
此湖名为凤鸣湖,因着行知房的缘故,平日里很少有人在此行走,夜里也无侍卫值班换守,因此宋修濂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行凶作恶。
这时,湖面上吹来一阵微风,吹落了二人一身的汗。宋修濂捏了捏方才劈掌的那只手,心里一时还无法平静。
三月中旬,羌靖两国开战后不久,原武彰吃了败仗,原因是不知谁在饭菜里做了手脚,将士们吃了以后泻吐不止,被羌人打得措手不及,溃不成军。
此事后不多久,同样的事情又生在了战马身上,战马就好比将士的双腿,这双腿废了,战岂有打好之理。
原武彰两次兵败的消息传回京城时,李重献勃然震怒,他一面着手调查军中饭菜下药之事,一面对原武彰存了不满之心。
可这事到底也没能查出个结果,万不得已,原武彰只好将后厨一干等人全部斩杀,此事便这么不了了之。
当时宋修濂便知有人存心与原武彰不对付,只是他没想到裴氏兄妹胳膊伸得这般长,边关战事也要干涉。
李却现在已经是储君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作天造地,胡作非为,非要作的个李却被废黜,他们才能消停下来吗
思索间隙,他与林溪辞已经偏离凤鸣湖老远。林溪辞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自己却是心悸不已。记忆里的同窗知性刚强,遇事从不低头,可还从未见其杀过人。
并且他也有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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