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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牛家镇,走过玉华镇,再过龙泉镇,已经离汴京不远了。
这龙泉镇的街市还要热闹些,一来开始有些肤色容貌衣着不同的异乡人四处走动,二来除了酒馆、茶肆、赌坊、妓院这些常规场合,听戏坊、说书馆、论道场、浴场之类的罕见交际场合也多了起来。
三人在这街市转,遇到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他们突然听的几声木头断裂,然后一声马嘶,两声人叫,随后一个闷响。扭头探看时,一辆马车翻倒在路上,拉车的马也被生生拽倒,马夫和货主跌出去老远,车轮子在空中呼啦啦转着,车上的货物和稻草滚出来不少。一个箱子已经打开了,掉了一地的贝壳,黑色中透着七彩的珠光,不是常见之物,但是经过一摔,已是不少碎掉。
马夫起来呲牙咧嘴的揉身子,那个货主却顾不上疼痛,先去查看货物。货主和马夫长相穿着的显然是东州人,店主扒拉了几下碎贝壳,心疼的呲牙咧嘴。
他指着马夫:“你怎么驾车的?你可知道这得损失多少钱?”马夫委屈:“东家,不是我的问题,刚才好像绊到东西了。”
货主去一看,果然一侧车轮被绊的都歪了,往边上一看,路边一个门扇也被压碎了。抬头一看门头,门扇依住的店铺,董记药房。店主对着里面喊:“药房掌柜,你出来,你家的门扇绊到我家马车了!你要赔偿!”
药房的掌柜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孩子伙计和两个苦力小伙子:“怎么了?怎么了?”出门一看,满地的狼藉,又一看满地的碎片还闪烁着光芒,心下就叫不好。“怎么能怪我们,门扇是死的,你们人也是活的,马也是活的,却往上撞,是你们的问题!赶紧赔我门扇钱!”
两个主家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各说各话,马夫上来也帮忙,药铺掌柜说还是报官吧,让小伙计去招街头找驿署的马步使来。两个苦力小伙子,却不愿掺和,道别:“东家,咱们药柜已经安置好了,今个你事忙,我们就改日来结账吧。”店铺掌柜一把拉住:“你俩别走,这门扇儿你们卸下来的,等下马步使来了,你们要说明下情况的。”
“又是谁家搞事情啊?”王马布使挺着腰杆来了,老远就喊上了,小伙计在后侧惶恐的跟着。
王马步使查看了一圈,基本知道事情大概了。
他先看了店铺掌柜,抱手一下:“原来是董掌柜。”董掌柜的向来是尊敬官府的,赶紧大角度的点头鞠躬:“哎呀,马车压断了我家的门板,连累王马步使走一趟,这得改天好好赔罪。”
他又看了一眼货主家,抱手问:“看着眼生,敢问您高名大姓,是我繁兴大道的商家么?”东州的货主:“鄙人姓方名云,并不是繁兴路上的商户,是个走商,来自东州,这趟到汴京去卖些珠贝、黑白蝶贝,赚点零用。我这马车被这药铺的门绊翻了,损失了不少货物,还请王马步使给主持个公道。”
王马步使点点头,皱着个眉头。“董掌柜的,您这门板越了路线了。”
“只越过尺余,并不是有意的,今天我店里要更换药柜,搬进搬出门不够大,这两个脚手帮我临时拆了门板,其实也是就一刻钟的事,正完工了要往回装呢。”
王马步使看了眼两个苦力,他两忙从地上起身,称:“是这么回事。”
“你们俩放这的?”
两个苦力听到这问题,一身冷汗,真怕今天责任落在自己头上:“王大老爷,这门板我们放在这,是董掌柜同意的,您要是判给我们穷人,我们哥俩可跟你没完。”
“我问一句而已,哪来的火气!”
一个苦力拉了拉另一个苦力。
王马步使对董掌柜:“按照咱们中州的《驿令》,引事故的,无故占道者全责。”
董掌柜的忙叫:“我冤枉,就一尺,就一刻。王马步使,您不能这样偏向外乡人啊。”
王马步使压压手,“我还没说完”,他转身对着正在高兴的方明的说:“方老板,我刚才看您这马车车宽五尺,我中州车宽限制四尺,您车要是小点儿,本也撞不上的。”
方明叫屈:“王马步使,这个说法就不考虑做生意的难处了。我们东州的车,就是五尺,我总不能出一种买卖,准备两种车吧?”
王马步使:“在我中州,当然得按中州的《驿令》办,引起事故的,宽者全责。”
方明问:“我全责?”正恼着的董老板也问:“我们都全责?”
王马步使嘿嘿一笑,“难办就在这里了,按照《驿令》,两位都是全责。换句话说,判谁全责都可,或者怎么个比例分摊责任也都说得过去。”
两个掌柜的迷惑了:“那……怎么办?”
王马步使想你俩的拉扯别说扯不清了,回头东州的方掌柜的还得跟马夫纠缠,董掌柜的搞不好要和那两个苦力较真,懒得掺和。就说:“那……只能两位老板商量个责任分明出来,我认了即可。我到屋里喝杯茶,您两位慢慢聊着,有了消息说一声啊。”说着就理也不理的进了店了。
董掌柜扔了尊敬,指着背影叫:“我们就是吵不明白,才找的你呀。”
小伙计赶紧去拉:“老板,咱们生意还得做呢。”
方明也轻声抱怨:“怎么这样子不管事?”
董掌柜的和方明又商量了一会儿,责任没说明白,但是有一件事,打定主意了,就是要缠着这个王马步使把案子判了!
董掌柜和方明两个大身影遮住了王马步使,坚决的说:“王马步使,这在你的辖区里出的问题,今天无论如何您得给个定论。”
王马步使后悔刚才没走,皱眉,攥拳按在桌上,突然有了主意:“董老板您坏的是做生意的门面,对吧?”
董老板称是。
“方老板您碎的是走商的货物,对吧?”
“这……自然是的。”
“你们看,都是商家的事,那不能马步使管啊,得市吏管啊!”
两人不让。三人好一番辩驳拉扯,最终王马步使还是坚持:“就算起因是车马,赔偿的定价还得市司来,你们怎么都得请了王司市来!”
拗不过,药房的小伙计,又把王司市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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