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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延那继续道:“当我现你能背诵它,就知道飘沙人的命运之轮,大概要重新转动起来了。那时我还颇为受宠,与你父皇每日谈音律,聊歌舞,便借着思乡的由头,让西域都护府送来了很多飘沙旧物,其中便有那件赤乌羽衣。”
“羽衣为何不在上一任明女手中?”
“上一任明女啊,八十年前的一场大劫当中,她便已经故去了。可我知道,那羽衣上依然有她的残余意志,羽衣能找到你,是注定的。”
炭火不甚暖和,符寿安为母亲披上衣服:“上一任明女的灵囚,倒是找上我了。”
安延那惊讶道:“灵囚?他难道不该在明女陨灭时,跟着一块消散么?他有没有对你不利?”
符寿安低着头小声说:“他……他挺好的……他想带我去玉壁。”
安延那长叹一声:“也许这便是他的宿命。”
她捧起女儿的脸:“虫娘,看看为娘的眼睛,能看到多少,便看到多少吧。也许我们时间不多了。”
符寿安穿梭在母亲的记忆当中。
她终于理解了,灵书女为何会成为飘沙人的“吟游诗人”。
她们的记忆永远真实、缜密,甚至包括雪的冷、沙粒的炙热和牧草的香,还有每一分、每一毫的喜怒哀乐。这与符寿安看过的任何双眼都不同。
因为她们无法忘却任何一件事,而“忘却”本是人生的良药之一。
她看到了大雪中破旧的帐篷、衣衫褴褛的爹娘、死在襁褓中的幼弟……
她看到了母亲和家人流浪在城寨之间,靠算卦看相赚取生计……他们被马匪冲散,幼小的安延那沦为奴隶……
她看到了……
“原来将您送入瓮中、十多年不见天日的,竟不是许废人,而是……”
”那些都过去了。”
“父皇只爱他自己。”
符寿安的胸口像被利刃脔割一般,痛到窒息,母亲的悲惨过往远想象。
她不禁自惭形秽,若与母亲易地而处,恐怕只能坚持三五年。
而支撑母亲活下去的,除了“灵书女”天赐一般、忽然降临到脑海中的史诗和歌谣之外,便是那个日夜所想、粉嘟嘟、眼睛大大的小虫娘了。
然而时光在流逝,符寿安不得不将注意力从母亲身上移开,投入到亘古至今的、飘沙人的无数记忆中去。
她的目力已大不如前,只能在模糊的影像和吟唱里撷取信息。
名为“穷奇”的巨大凶兽,从天空俯冲而下,它们的翅膀遮天蔽日,獠牙足以咬碎城楼和战船,百姓化为齑粉肉泥。
山峰一般宏伟、无法望到树冠的巨木,却以不可思议的姿势爬行着。
有女子立在山巅,从指尖放出遮天蔽日的大火,将穷奇们逼入绝境,煅烧之下,它们的翅膀纷纷脱落,凝聚为一只巨大的火鸟,火鸟落在女子身上,化作黑色羽衣。
无名的歌者低吟道:“拔去了翅膀的穷奇就是夜狰。”
初代明女将它们禁锢在了另一个空间,可“门”是会朽坏的,那时夜狰便会卷土重来。
某一瞬间,符寿安似乎看到了无数个身披赤乌羽衣、环绕火焰的女子,她们的身姿相貌各异,却大多倒在了与夜狰鏖战的疆场。
她们四周聚集着灵囚,那是最忠正、最勇猛的战士化作的死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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