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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听着窗外鸟雀嘤啾,枝桠相撞,心里一动,朝高显仁招了招手,问:“太后走了吗?”
高显仁敛袖于身前,轻轻地摇了摇头。
萧逸抑郁地轻叹了一声,看看更漏,心道:好几个时辰了,气大概要消了吧,要不……过去看看……
这样想着,不自觉出了偏殿门,披着月光漫步踱到了正殿。
绯色的烛光从绘着折枝红梅的簇新茜纱窗纸里渗出来,幽然落到地砖上,显得极安静又温馨。
刚才他在偏殿听到动静,乳母把阿留抱来了正殿,里面不时传出奶娃娃“咿咿呀呀”的学语声,太后和楚璇围着他,不时传出零星笑语。
萧逸怀揣着一丝丝侥幸,正把手抚上了殿门,要推开,忽听里面传出太后的声音。
“燕窝粥,是高显仁吩咐膳房给皇帝熬的,哀家让翠蕴抢过来了。他一个男人,喝这么多燕窝干什么,那不是浪费嘛。你多喝点,这东西最是滋阴润补,保准让你生了孩子还跟个小姑娘似的鲜嫩。”
随即传出楚璇乖巧又甘甜的娇细嗓音:“谢谢母后,您真好。”
她把怀里的阿留交给太后,拿起瓷勺,舀着瓷盅里的燕窝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
萧逸:……
他是不是挺多余啊?
深受打击的皇帝陛下郁郁沉寂了好几天,把自己关进宣室殿里,每天除了上朝就哪里都不去,直到楚璇耐不住寂寞了亲自登门来找他,拿乔矫情了许久,又把楚璇摁在榻上好一顿折腾,直到过了火,被楚璇捏住了胡乱摸索的手腕,才勉强罢了休,把这一页翻过去。
宫闱深夏宁静,不时闹些闲情出来消磨,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进了九月。
胥王的信送到了南阳,萧雁迟和余氏略商量了下便有了决定。
他们不愿意走。
他们已在南阳落脚,楚晏还给他们买了间四进四出的大宅子,在最繁华的街道买了铺子,交给萧雁迟让他琢磨着随便做点什么营生。而楚家的大伯更是待他们周到至极,不时上门嘘寒问暖,连宅子和铺子的修整都是他一手操办,妥帖至极,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如今安顿下来,楚大伯还给萧雁迟引见了许多南阳当地有名的墨客商贾认识,萧雁迟本是洒脱爽朗的性子,一扎入人堆里自是如鱼得水,渐渐忘却前尘恩怨,适应了新生活。
这里远离京畿,无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又没有王府的四重院墙束着手脚,不用日日机关算计,不用担惊受怕何时会大祸临门,不用强逼自己去做昧良心的事,真是自在得很。
本以为是落败流放,凄凉至极,却不曾想这一处竟是海阔天空,过得是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全新的生活。
若要抛下这里好不容易经营起的一切,舍下楚家人对他们的好心善意,那自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们虽不愿意去胥朝,却同意把萧佶的遗体送回去。
梁王府偌大的门第,一朝倾塌,满门都成了有罪之臣,被削爵幽禁,除了外嫁的女眷,只剩萧雁迟和余氏这两个自由之身。
按理说,儿子和夫人都在大周,不该独把萧佶送去胥朝,可作为妻子与儿子,他们了解自己的夫君和父亲,知道萧佶生前最割舍不下的便是他的母亲别夏和其魂牵的故国旧梦。
萧佶这样一个谨慎缜密的人,设下这样庞大的局,几乎天|衣无缝,没有破绽。唯一出的几次错,便是因对迦陵镜的执念,亦是对他身世的执念。
迦陵镜收在萧逸的手里,他已在大局初定后不久就命人把这镜子当着他的面儿毁了,随着浮雕迦陵鸟的镜子被熔成铜水,那横亘几十年的恩恩怨怨也就此烟消云散,彻底结束了。
既然已经结束,那么对于萧佶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故国更好的归宿了。
把他葬回那里,逢年过节生死两祭,萧雁迟和余氏可以悄悄去胥朝给他上一炷香,这样安排,贴合情义,相信萧佶在天之灵也是愿意的。
事情到这里萧逸就不插手了,全交给了楚晏去办,包括往胥朝送信,接应胥王派来的心腹,再秘密地把他们送回去。
尚书令大权在握,自是做得无比顺当。
这一页翻过去,许多人的心也该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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