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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寻鹤收回手指,看着指腹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和那个清楚、齐整的牙印轻笑了一声:“那今夜,我便在屋中等着阿瑞前来。”
第069章
等到管湘君在春珂的搀扶下进了院子时,院子中已经只剩沈瑞一人支着身子坐在藤椅上。
青色的石砖上湿了一块深色的污渍,旁边是碎掉的茶盏,瓷片裂口之间能看出白色的边沿,周遭还散了几颗圆滚滚的葡萄。
沿着一地的狼藉看上去,沈瑞手指在覆上轻轻敲动,冷眼瞧着这一片,面上明显还带着些笑意,但却半点不进眼底。
管湘君脚步下意识一顿,凝眉斟酌了一番此事之间可是出了些什么漏洞,但一应的事由皆是由着两人商议的,即便有些细微之处的差错,也是在个框架之内,大约是不会致使沈瑞这般生气的。
管湘君理了理事态之后,也没过多的心忧,反而是轻笑了一声,走近了道:“沈公子这是又在谁身上惹了气?瞧着眉毛眼睛都要皱成一团儿了。”
沈瑞略挑了挑眉抬眼看过来,面上莫名显出了一副刻薄相来,唇边探出一点牙尖:“倒是不如楚夫人好心情。”
尾调微微上扬,摆明了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原本还没个头绪的管湘君心中突然升腾出一个有些荒唐的想法,若是她不曾记错的话,东家似乎现下正住在沈家。
且这院子里的狼狈场景,怎么瞧怎么像是得胜的那一个已经畅快地走了,剩下这一个憋了一腔的怨气却又没地儿发泄。
只能鼓着腮,折腾这些个物件儿,若是碰见了谁撞了上来,便是数着他倒霉了。
这会儿倒是不见他平日里那副万事都洞察筹谋的神情,但却更像是世人眼中的沈靖云,幼稚又顽劣。
没缘由地说了不中听的话,唇角就会稍稍绷紧,昭示着他那点委实所剩无几的愧疚之心,大约是想要找补,目光沿着管湘君的身量打探了一番,冷着声道:“腿怎么了?”
知晓他心性的明白是大约是为了找补勉强施舍出来的关心,不清楚的还要以为他那未尽的半句是:若是没折,便再寻个人给打折了才好。
管湘君笑着在他身旁坐下,春珰已经新沏了茶送过来,两只描金的海棠纹样茶盏落在桌案上,她看了一眼打趣道:“可惜了,凑不成一套了。”
缺的那一只正碎成不知多少个残片在地上躺了个安详。
沈瑞端起茶盏,垂着眼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随口道:“因着谁破的,便折了银子叫他赔上便成了。”
管湘君颇认同的颔了颔首,心下想着依着东家那副做派,大约沈瑞叫他重新陪个纯金的也是能够应允的。
但放在江寻鹤现下的身家上折算,够他给沈瑞当牛做马个三年五载的。
管湘君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意会,随后便不懂声色地将话题转圜了过去。
“府中的事宜都已经打点好了,老夫人虽大致猜中了,但也清楚现下没有什么比楚家的利益更重要的了。”
“楚家今日势弱一分,明日便会被中都城内那些时刻紧盯着的撕咬下一寸。”
她分明说的是这中都之内最残忍的现状,但唇角却仍是微微上扬着,带着点温和的笑意,好似这些个东西对她半分也影响不得似的。
全不似她从前百般顾虑的时候,沈瑞挑了挑眉,他倒是不信只一个楚泓便可兴起这般大转变,楚家大约是有了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权力更迭。
但他却并没有追问,楚家的境况绝不是几年之内便可转圜的,中都之内也再没有第二个人比沈瑞更适合做盟友,因而管湘君的势力越是兴盛,他的利润便越大。
总有些东西,静观其变即可。
二人说话之间,跟着管湘君来的仆役已经将几大箱赔礼一一搬动进来了,春珂得了眼色上前将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各色的稀罕物件儿。
世家之内的人情往来无非就是那些个东西,金银玉器、绸缎珍宝,偶有哪个喜欢附庸风雅的大约还能送些名家书画,总归是逃不出这些东西。
沈瑞自小生辰收到的就已经堆了满满一个库房了,若不是有人常常清点打理,只怕光是腐坏就已经不知凡几了。
因而他只是略瞧了一眼,便回过头重新与管湘君对上目光,后者不紧不慢地从袖子中取出一小张纸帛,指尖一动便在桌案上平铺开,露出里面黑白分明的字迹来。
沈瑞瞧了一眼,忽而轻笑了一声道:“商铺分红?管夫人好大的手笔。”
管湘君的手指压在那纸帛的边沿轻轻向前一推道:“先前答应过沈公子,会给公子一笔丰厚的报酬,更何况你我今日所行的是长久的盟约,这笔分红既是报酬也是加固盟约的枢纽。”
楚家行商多年,在行商者人人喊打的中都尚且能以世家之名稳立其中,儿不至于被分食,可见其家底丰厚难以动摇。
而管湘君分出的这成利润,更是不必细思便可知晓其数之巨。
沈瑞垂眼略思忖了片刻,将手中的茶盏落在了上面,压出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小圆印。
“如此,便多谢管夫人了。”
管湘君另掏出一本账册放到桌案上道:“船队已经基本准备就绪了,三日后便可出航,楚泓原本安插的人手也已经被我一一替换干净,就此绝了后患。”
“这个倒是无碍。”沈瑞拎了拎小香炉的盖子,看着里面的烟气袅袅地攀升上来,漫不经心道:“估摸着他现下也没什么心思来管船上的事了。”
香炉里是个安神的香料,味道闻起来也舒缓,即便是凑得这样近也并不呛人,但沈瑞却算不上喜欢,分明是宫里老太医将家底都翻出来了,但却半点不比那漂亮鬼身上的味道令人安心些。
思及此处,沈瑞轻轻地“啧”了一声,那个心狠的漂亮鬼大约是发觉了自己在他房中睡得更安稳些,因而越发地有恃无恐,恨不得要借着这个由头猛着劲犯上作乱。
这般的作态几乎要使得沈瑞疑心,这点梦魇的症状是不是被这漂亮催命鬼下了咒,但只可惜他穿书过来的时候,还不曾同漂亮鬼见过面,八成是赖不上的。
管湘君注意到了他神态上变化,却只作瞧不见,而是顺着他的话笑道:“那倒是确实,只怕还要修养个十天半月呢。”
“十天半月?”
沈瑞眼睛一挑,露出点惊诧的神情,倒是显得面色上更有生气了几分。
管夫人闻言也是微微一怔,世家子常是早早便有了通房的丫鬟,她抬眼瞧着眼前好似半点不沾情.欲的人,又细细回想了中都之内的传言,倒是不曾听闻沈瑞何时有过欺男霸女的事迹。
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些荒唐的想法,连带着沈瑞那几箱子“老婆本儿”和东家那些颇具有指向性的话好似都不再能单单地归为结盟。
但她到底多年行商,所见之事繁多,抛舍开两人的身份,倒是也不算多叫人瞠目,更何况自古以来这般行事便是久长不得,甚至不值得旁人为之多花心思。
管湘君按捺下心中的震颤,压低了声音道:“听郎中说了,他身上的上非个十天半月是好不得的,毕竟那么多人……”
沈瑞没料到她说起这个,闻言也是一怔,随后撇开眼轻轻笑起来道:“我又不曾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他想要出门,可远不止十天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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