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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押解妖怪道士夜访（第1页）

青莲城，只是一座四五十万人丁的小城，渚清沙白的涪江穿城而过，此时正是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深夜。

李府，在青莲城东门外的青莲山上。

说是青莲山，却和青莲没有丝毫关系。青莲山不高，此时在月色下如同幽火燃烧，因为山上遍植红枫，颜色如火，在月光下却呈现出如同枯骨磷火般的惨白，山下的江风吹来，枫林飒飒而响，好像隐匿着无数鬼怪，让人心惊胆寒。

细鹅卵石铺就的山道平缓地盘山而上，蜿蜒到一座偏僻古旧却不失庄严的府邸之前。府门紧闭，两只黄皮灯笼高挂，鲛油蜡烛燃烧出的微光照亮了那块牌匾：李府！三尺见方的隶书金字，隐隐有光晕流转，透出不凡。

此时李府宅邸之外，五道人影围着一驾马车站立。

五人为是一位穿着玄黑道袍的老者，手中捏着一柄三尺长的桃木剑，鹿尾拂尘搭在肩上，昏黄的老眼时刻盯着那一架被黑布蒙得严实至极的马车。老道士之外的，是四名精壮的蜀地汉子，粗衣短褐，皮肤黧黑而筋肉虬结，看起来很有一把子力气。

然而就是这四名精壮大汉，看着当中那辆马车时，眼神中都带着一丝畏怖。

“老道士，这车我们也给你押上来了，你赶紧把兄弟几个的工钱结了，家里婆娘娃子还等着的呢。”一条汉子等得有些不耐烦，冲那老道士嚷道。他其实是极度畏惧车里面的东西，想着赶紧拿了钱就走人。

“就这一会儿，你们几个急啥子？”老道士也是蜀地的腔调，语气之中有些不满，但一想到这四人也不过是凡俗汉子，待会儿生的事情怕不方便被他们看到，于是伸手到袖笼里摸出一串通宝铜钱。

“拿好。”老道士将这一吊钱丢给汉子，又伸手在胸前的褡裢里面掏摸一阵，取出四张折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箓，分给四条汉子，说道：“你四人分了钱赶紧回家，睡觉之前洗个澡，这张符箓拿回去拆开了贴在大门上。若是三日之后没啥子事情生，就扯了丢掉吧。”

汉子们接过这符箓，眼神闪烁，看了老道士一眼，都是心有戚戚的模样，头也不回地往青莲山下走去。

“诶，老大，你不是说你刚才看见这老道士车里的东西了么？给我们说一下噻，是啥子嘛？”一条汉子把符箓揣进怀里，问为的那人。

被称作老大的汉子有些神秘，不大敢说真相，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也没怎么看清，但是这道士装神弄鬼，估计是什么脏东西，眼不见为净！”

“啥子脏东西哦？”另外有汉子搭话，说道：“反正我看这李府一家人神神秘秘，很少和我们这些人来往，未必然这是一座义庄，那老道送了一具死尸过来？”

“有可能，都说僵尸见不得月光，所以这道士才用黑布把这车遮起来。”汉子想了想说道。

“但是为何我没有闻到尸体的味道呢？好像反而还有一种香味，虽不明显，但你仔细一闻，还感觉是香得很的那种啊？”最后说话的那个汉子鼻头一耸一耸，似乎还陶醉在那阵香气之中。

“对头，你这一说，我当时也闻到了，很香！比我屋头婆娘逢年过节抹的胭脂还香。”

“哎呀，算了算了，不要说了。”老大有些不耐烦，怕这几个兄弟越说越离谱，最后开口道：“反正那道士事前给我们打了招呼，这事情，不能说出去。另外，他给的这张符，我看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万一是真的有不干不净的东西缠上来，我们倒还不打紧，不要把家里婆娘娃儿害了......”

几人都觉得有理，默默点了点头，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

老道士站着等了片刻，李府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李长春老爷子穿戴着一身明黄色道袍，手上提一柄三尺长的雷击木桃木剑，脖子上挂着一枚拳头大的黄金印绶，推门而出。

“道友，这般深夜而来，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妖怪作祟？”李长春看了一眼面带焦急之色的老道，拱手见了一个礼，又说道：“我家大刑妖李府君有要事，走脱不得，小老儿取了印绶符剑，代他随你去走一趟。”

老道士赶紧还了一礼，笑道：“道友言重了，这次并非是有罪妖作祟，而是老道我三日之前擒下一头妖怪，废了好大一番心神将其封镇，赶紧赶慢给大刑妖押解过来。这妖怪功罪如何定夺，是生是死，全凭大刑妖按律落，只消在火化给勾陈大帝的符箓之上，写上老道名讳则可。”

李长春老人眼眸一亮，听完这老道士一番话，顿时完全知晓其来意。

原来，修行界的先祖和前辈们定下铁律，但凡祸乱凡人的罪妖，一律交由妖刑世家审判功罪、配生死，其他修行之人染指不得。一方面是镇杀罪妖难免沾染一些负面因果、咒怨，寻常道士火候不到、修为不足，在妖孽的怨念影响之下可能性命都保不住，不敢轻易越俎代庖。

另一方面，这斩杀罪妖自然有一番不小的功德，然而只有领受了三清道统赐下的“上清符箓”的妖刑世家，才有资格在降妖之后，以火化符箓的方式通报上天，冥冥之中掌管万界妖族和兵革之事的勾陈大帝才会知晓，如此作为方才有功德降下。

这老道士自己捉住的妖怪不敢擅杀，那是怕沾染因果，押送到他剑南李家，就是把这份因果交给他们来承受，而通报符箓之上写上他的名讳，嘿嘿，功德自然就被他分了去。打的一副好算盘啊！李老爷子心中冷笑，将这老道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

然而，攘除罪妖，维护凡土安宁，这是妖刑世家使命之责，他回拒不得。李长春笑道：“这是当然，这是当然！道友劳心劳力押解妖孽前来，改日通禀勾陈上帝之时，自然会写上道友名讳......只是不知道友此番押送而来的是何方妖孽？”

这老道人形容枯槁，眼瞳昏黄不堪，本就是一副阳寿无多的模样。李长春气机感应之下，更是最多只有气海两三重的浅薄修为，估计凡人之中的入品武夫，三拳两脚都能把这老头拾掇了，他如何能降妖伏魔？怕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撞见了某个村诈尸的僵尸粽子，一张符箓贴过去就完事，只是没想到这种连“妖”都算不上的小杂碎，都要被他运送过来麻烦他们李家，让他有颇有些愠怒。

“吗卖批，当妖刑世家是凡间那些游方道士么？什么小猫小狗、小鬼小怪都要来麻烦我们？”李长春心中暗骂，本就在焦急地等待儿媳生产，这大半夜的又被这道士一番搅扰，内心已经是极度不爽，他倒要看看这老道士送来个什么样的罪妖！若真的是杂碎小鬼，嘿，那这老道士就要承受他的一番怒火了。

老道士脸色突然变得极为神秘，四下里望了望，确认旁无六耳之后才开口说道：“也罢，我就将此妖的来龙去脉告知李道友，让大刑妖心中也有个准备。”

“三日之前，贫道游方行脚，来到梓州地界，当晚在梓州城外涪江上过夜。然而睡到半夜，江水竟然凭空上涨三丈！三五里宽的江面上浊浪滔天，朗朗星空之下竟然是聚集了一片数十亩大小的雷云！雷云盘桓在江面上，一条条雷电怕是有寻常人胳膊粗细，不断地往江水中打去，远隔了十余里，即便小老儿屁股下面有木船阻隔，也被那传导而来的雷电打得浑身麻，这三天里服用了好些养气丹才恢复......”

“说重点！”李长春老人皱眉，哪有闲心听这老道士瞎扯这么多的屁话？

老道士脸色有些红，知道自己说了许多无关痛痒的东西，讪讪而笑，才继续说道：“反正一夜风雨雷电，第二日又恢复了天朗气清。贫道一大早划船去江心一看，嘿，正好看见这妖怪七窍流血昏死过去，漂浮在滚滚江水之上，不沉不浮，不进不退。贫道怕它恢复过来为祸一方百姓，当时就贴上退魂符和禁神符，又找了辆马车，连夜给大刑妖押解而来。”

李长春站着听了半晌，心中也是惊疑不定。一般来说，唯有妖怪化形、或者修为达到气海九重大圆满而渡天地玄关之劫时，才会有如此雷劫降下，难不成这老道士真的走运，撞见了渡天地玄关劫失败的妖怪？

“也罢，我且亲自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妖怪！”李长春神色一凛，紧握手中的雷击木桃木剑，又将挂在脖子上的黄金印绶取下，走上前去撩开那蒙着马车的黑布......&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