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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乱地从雪中捡起那散落的玛瑙串,台阶上出现一双鞋,兰烛抬头望去,对上一双陌生的眼。
那人一副神棍打扮,帮她捡着地上的玛瑙串,他见兰烛抬头看他,把手里捡的递给了她,“姑娘,这姻缘串断了就不灵了,捡起来也没有用的,你得重新再求一条了。”
他一看就是来揽生意的,兰烛没理会他。
“真的,你这珠子,是我家产的,我家有一模一样的,我给你打个折。”“胡说八道。”兰烛没理他,专心捡着草丛中的珠子。
这是江昱成的东西,他在槐京,怎么会来杭城灵隐寺买这一串手串的。
“我没胡说。”那神棍跟她认真了,“你看看,你看看那珠子内壁,是不是有我家的标记,那是我家的手工招牌,专门为了客人刻上去的,求的人姓什么,刻的就是什么,我家的东西,我自己的手艺,我还看不出来。”
兰烛随即把那珠子翻了个面,果然在隐约处看到了一株兰花。
"您瞧,刻这姓的人少,我还记得是位身姿绰约的爷,从菩萨面前,求了个下下签,我说有解,他不信,转身就走了,我就在我那旗子下头等他,果然,我就知道他会回来,这位爷,看命相就是个执念很深的主,啧啧。”
兰烛杵在半道上。
所以那天不是她看错了,江昱成真的来过杭城。
她在人海浮尘里看到的人,的确是他,那天晚上递给她兔子灯的人,也是他。
说着不信神明的人是他,求神明庇佑听信神棍求这么一串粗粝的玛瑙串,破解爱而不得困局的人也是他。
如此想来,江昱成果然如林伯说的那样,不懂怎么爱一个人,不懂怎么破这个局,才做了这许多荒诞却又合乎常理的事情。
如此看来,他们果然是十分相似的人,一样的不懂怎么放过自己的人,一样的执拗不松口…
“如今这红绳断了,怕是有什么不好的兆头了,我倒是能再卖你一串,但咱做生意也尊重神灵,既然菩萨都觉得有缘无分了,您再买一串,咱也不敢保证这事就一定能挽回,只能说尽量哈,尽量争取,您这么着,您再买一串,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兰烛看着手里的红玛瑙珠子,想到林伯昨晚说的二十一年前的事情,说到他是用什么样的代价再也不让江家左右他的人生,说到他上手术室前是怎么分淡云轻地说要给阿烛一个清朗人生……
说到他祖父是怎么铺好他人生的路的,又是怎么压榨完他最后的利用价值的,直到那半个肝脏切了以后,他从手术室出来后,又是怎么在拥挤的人潮中看到她和林渡的那个吻的,怎么"意外"地从有心人的嘴里,听到关于从前的埋藏了十八年的故事的。
但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一切变得毫无意义。
他脆弱地如同一个纸人,面色煞白地把自己关在浮京阁厚重的门里,整日对着屋檐下死去的芭蕉树发呆。
她想到那天除夕夜,她站在屋檐下,恨恨地对他说,祝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那明明是他记忆里最不想想起的日子,她却…
她心下猛然一疼,仓皇回头,顺着台阶一路奔走。
后面神棍还在喊道“哎,哎。姑娘,你怎么走了,姻缘绳断了,菩萨说了,有缘无分,有缘无分啊”
兰烛不顾一切地往回走。
那一刻,她知道了,不管姻缘绳断没断,他成功了。
他成功地困住了她生生世世。
第65章
兰烛跟兰庭雅到了别,找了一个家住护工照顾兰庭雅的起居生活。
她满是愧疚地站在林渡面前,千言无语堵在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林渡微微笑,“阿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道伤疤,其实一直都没有好,对吗?”兰烛不知自己是否该点头。
”我知道,我也一直在欺骗自己,我觉得,只要我努力一点,他在你心里的位置,就能更淡一点,如今看来,爱情上的努力,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我……”兰烛不知如何应对,“实在是抱歉,我自己,我自己没想明白,那天在医院里,我不该……”
“不该答应我试一试对吗”
林渡微微弯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你试过了,发现心里还是有他对吗?”“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我了解你,说实话,我很羡慕他,你们在一起,有吸引、有恨、有埋怨、有抵抗,有许多复杂的情绪,那才叫□□,在我这儿,你只有感谢和尊重,那的确,算不上爱,我给不了你这种充满力量的情绪,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林渡——”听林渡说这些话,兰烛不由地有些难过,她眼睛一下子红了,立刻用手背擦着眼角要留下来的泪。
“好了。”林渡往前一步,把她搂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脊背,“阿烛乖、你只管遵照你的心去做事情就好,别说抱歉,别说对不起,这次,我就不在你身边了,不陪你回槐京了,我要回一趟岭南往后,不管怎么样,我是你永远的合伙人,这点,总归是动摇不了的。”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直到兰烛把眼泪憋了回去,他才放开她,与她告别。
兰烛挥手,转身,往前走,直到他身边那熟悉的西式牧羊少年的味道彻底消失在她的四周。
………
兰烛登机后,对着狭小的玻璃窗,收拾着自己的情绪。
一切流光溢彩都在倒退,她随着大气流盘旋在城市的上空,下一站,她又回到了槐京。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槐京的时候,坐在绿色火车窄窄的卧铺,看到湿寒的雨夜被纷扬的大雪代替,看到丘陵和盆地被一望无际的平原代替,直到到了槐京北站,她哆嗦着身子发现吐出的寒气在繁华的街上凝成霜花。
她听着兰志国和黑色小毡帽的谈话,随他们来到浮京阁的大门下,从帐暖烟缭的珠帘串子后面看到拿着戏折子的江昱成,他缓缓说道,她真是废了这十几年的功夫。
再到后来,她内心伤痕累累地主动地站到江昱成起居室的门外,在晨间大雾里问他他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他拿着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跟她说,在他那儿,疼不必忍着。
她不服气、不服输、一心要在这槐京城唱出一番天地来,直到后来,她沮丧地问他说,若是命运就没有给她写好关于她的剧场,她要怎么办?他笃定地说,如果没有,那他江昱成就硬要在这里,造一个她的剧场。
她总是觉得,自己的路是靠自己走出来,自己有今天这样的成就,是靠自己一砖一瓦做起来,其实她不能否认的是,江昱成从始至终在做的,是让她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命运早就写好了那些恩恩怨怨。
说好的一场交换,先动情的人到底是她,还是江昱成?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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