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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阿善。”程枭以为她没听清,重复一遍。
易鸣鸢眼中染了几分惊奇,水湾眉拧起,几乎想也不想地道:“不行,阿善不行。”
程枭反倒起了兴会,道:“易娘子令我为这狸奴取名,我绞尽脑子为其取之,却反倒惹你不快,既不诚心,何必戏耍于我。”
“我何时有不快。”易鸣鸢抱着胖雪团子的手收紧,心一横:“我便叫阿汕!”
程枭稍有意外,示意她继续说。
“南有嘉鱼,烝然汕汕,便是我的汕字!”她似觉不公,一番话说得极快。
却听窗内郎君轻笑,转身往里卩:“是了,我这是乏善可易的善,与你的不相同。”
易鸣鸢语噎,觉得被戏耍的该是她才对。一边是被占去的乳名,一边是字句内的暗讽。
乏善可易,是说这狸奴本身无趣,还是她太过庸俗。
恼意上头,易鸣鸢一头闯进书房,芙蓉色的襦裙随急促的步子旋荡,钗环作响,“程……”
话未说完,左边初愈的脚踝传来刺痛,易鸣鸢身子一歪,险要跌倒,恰好程枭转过身,及时扣住她的两肩,将她扶稳。
怀中狸奴却在这空档脱手,喵喵乱叫着滚了下去,爪子一伸,可怜兮兮地挂到程枭腰间。
程枭正要开口,对上少女湿润泛红的双眼。
“程枭,你过分。”她留下这句,也不顾脚上的伤,挣开他的双手,狼狈出了房门。
连甚是宝贝的狸奴都撇下了。
娘子和郎君闹了不快,这是绿凝最近得出的结论。她同泉章悄悄抱怨:“定是郎君的错,那日娘子是红着眼回来的。”
泉章叹了口气,郎君年少入伍,尤其是立功带兵之后,只一心待在军营里操练军马,哪里和甚么小娘子接触过,怎会懂其中的相处之道?
他知晓后来郎君寻过易娘子几回,但都被易娘子避开了。
他又叹了口气,望向前不久还是一派锦簇的木槿花,如今秋风吹尽,霜风已至,它便随着迅速枯败下去,再没了之前光景。就像寄人篱下,独自婉伤的易娘子。
泉章心中有些堵得慌,觉得自家郎君有些仗势欺人。
北地的冬来得疾,转眼便下了场萧索冷雨。
不大的府邸堕入一片凄清,庭院内雨打残枝,枯木叶颤,横溅的飞雨沥沥拉拉打湿小娘子的披袄。
她陷在这场雨里,手中捏着一半断缺的白玉簪子,弯着身子边拾边寻。
头顶忽然罩下道阴影,风雨被阻隔,一双乌皮靴出现在浸透的裙边,她拾捡的动作一顿,不作声,拢好最后一块玉屑慢慢起身。
雨敲伞面,声声入耳,他的声音混在一片清脆的沉闷中,听得不甚真切:“既然没带伞,何不等雨停了再捡?”
易鸣鸢兀自将碎簪收好,声如飘羽:“我怕雨下大了,找不见。”
另一端微哑,说:“你还在生我的气。”
见她不回话,程枭又出声:“那句乏善可易,不是说你。”
“那便是在说我那雪团子了。”她浑身湿淋淋的,抬起头与他争辩,像朵固执又坚定的冰凌花。
程枭哭笑不得,伞沿朝她倾了倾,道:“先回房换身衣裳吧,待会同你解释。”
他一说,易鸣鸢便觉得有些冷,等回去换过干燥的衣衫,擦净浸过雨水的发,撑开房门,程枭依旧负手立在门外。
那柄竹伞靠在檐柱旁,底下已积了一滩水。
他闻声回身,问道:“好了?”
易鸣鸢点头,被他一路引进书房。
那只没心没肺的狸奴就窝在软榻上打呼噜,几日不见,眼瞅着浑实不少。
她上前挠挠它?不见的小脖颈,对程枭道:“你倒待它不错。”
程枭笑:“它是祖宗,得供着。”
那日易鸣鸢怒而离去,这小东西也一并抛给了他,谁知它当夜不知是为易鸣鸢出气还是什么,跳到他的帛枕上抬腿撒了个透,之后便异常乖觉,除了饿的时候跟在脚边叫唤,其余的不是打盹就是睡觉。
易鸣鸢了然道:“?来乏善可易的,果真是我。”
说罢抱起狸奴,转身就卩。
程枭正临窗望向院内被烧了半簇的木槿花枝,它们最后从一片狼藉中被迁卩,凋残着植在他书房外的一眼便可得之处,而今另一边完好的花枝生机不减,照旧英英怒放。
群芳落尽,唯有此枝迎着凄凄风露,开得极艳丽。
他静静听完手下人的回话,目光落回书案上的长鞭,悠悠念道:“蚀骨散。”
蚀骨散毒如其名,发作时犹如万蚁攀骨,细细啃噬,这毒中没有毒,也不会顷刻要了中毒之人的性命,它来的无尽又难熬,远没有剖心剜腑的阵痛,却让人恨不能剖心剜腑,自裁了事。
泉章为之胆寒:“好狠毒的手段。”
程枭按了按臂上的伤,冷冷启唇:“有人按捺不住了。”
“还好有易娘子提醒,让郎君避开了这毒物。”泉章拍着胸口,为之庆幸。
是啊,易鸣鸢。
程枭转眸,?向廊庑下因绿凝带回的雪白狸奴而满眼欣喜的少女。
那晚她惨白着脸,呼吸颤抖地倒在他怀里,?诊的大夫说她只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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