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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衡垂下眼帘,看到他清瘦修长的手在自己胸前晃荡,便伸手握住了,叹道:“难为你了。”
薛青澜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中似乎藏着某种低沉意味,心头掠过一丝不妙的预感,强笑道:“这有什么……你怎么突然跟我生分起来了?”
闻衡没接他的话,忽然没头没尾地道:“青澜,你有多久没回垂星宗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轰然炸响的惊雷,霎时把薛青澜给劈懵了,他像是没听清一样喃喃问:“什么?”
闻衡稍稍侧身,将他拉过来抱在了腿上,几乎是用哄的语调,极尽温柔耐心地说:“你先回去,等我把这件事解决了就去接你,好不好?”
“不好!”薛青澜猛地起身推开他,怒火瞬间烧红了眼睛,“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让我走?”
“留在我身边很危险的,”闻衡似乎对他的抗拒早有预料,并不以为忤,仍然朝他伸出手去,“你也听到了,接下来会有很多人为了赏金和秘笈来找我的麻烦,不是每一次都会像今天一样顺利。”
薛青澜急火攻心,已经吼不动他了,闻言气得连连冷笑:“今天我们两个人都差点折在里头,日后围攻你的人只会更多,我走了你怎么办,一个人在这儿等着他们来摘你的脑袋吗?!”
“当然不是。”闻衡道,“我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不会坐以待毙。但是青澜,有些风险我一个人敢冒,却不敢让你跟着我一起被卷进去,明白吗?”
“你别来问我!”薛青澜抢上前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恨声道,“我才应该问你,闻衡,你究竟明不明白,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等回了你,最差的结果不就是死吗?我们死在一处有什么可怕的?”
“傻子,只不过被几个小毛贼惦记了,又不是生死决战,犯得着这么要死要活的吗?”闻衡叫他泛红的眼眶烫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伸手把薛青澜拉进怀里,无奈地道,“我要的同生共死可不是这种,咱们就算死在一处,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啊。”
“听话,你暂且回垂星宗避一避,倘若需要帮手,我自然会想办法联系你。”闻衡一下一下顺着他脊背,“上次在司幽山论剑大会,你还是自己偷偷跑的,后来我不是也给你递了信么?”
薛青澜默不作声地听他哄了半天,最后终于不犟了,咬着牙问道:“衡哥,你说句老实话,如果我执意不走,你是不是打算用别的办法把我送出湛川城?”
闻衡一时无言以对。
沉默无疑是最确切的答案,薛青澜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推开闻衡的怀抱,冷漠地转身向外走去:“不劳你费心,我明天就动身。”
第90章背刺
闻衡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到隔壁传来“咣当”的摔门声,心下稍定,起码薛青澜没怒火攻心直接离家出走,还知道去隔壁跟他闹脾气;但是怎么委婉又不伤感情地劝他离开,又是个横亘在闻衡面前的天大难题。
他有一万种私心不想让薛青澜离开,而唯一的理智却逼迫他不得不做出选择。眼下的情况已十分明了,他即将面临无数阴谋野心家的追杀,那些人为了达到目的,头一件事就是要抓身边人来威胁他。如果薛青澜继续跟他同在一处,很快就将陷入极为危险的境地,而且两人过从甚密,势必会见疑于垂星宗众人,万一自己哪天真有不测,薛青澜将垂星宗和半个江湖的人都得罪通透,到时候谁还能庇护他,还有哪里能给他一个容身之处?
因此依闻衡看来,薛青澜是非走不可,不光是他,连自己也要马上离开湛川城,以免拖累了范扬和鹿鸣镖局。
昔年流亡途中的痛苦与遗憾,绝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闻衡站在榻前,弯腰去抽出床头柜子的小屉,从里头摸出一个锦囊,似乎是踌躇了片刻,才放入怀中,转身朝外走去。
书房没有落锁,闻衡推门入内,但见室内烛影幢幢,却静悄悄地不闻人语,再往里间榻上看去,薛青澜正和衣而卧,故意背对着他在负气装睡。
闻衡心中一时好笑,一时又觉不忍,只装作看不出的样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俯身将他抱了起来,准备带回隔壁。薛青澜本来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打定主意闻衡不收回前言就绝不与他和好,谁知这还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闻衡已宛然若无事发生,还知冷知热地抱他回去睡觉,相比之下,就显得他格外不懂事,快二十岁的人了,还要像小孩子一样赌气冷战不理人。
认真说起来,其实他们谁的想法也没错,甚至都是抛开了自身安危,把对方的性命当做至高至重,可偏偏造化弄人,情难两全,有时候越是想要风平浪静长相守,却越是被漩涡裹挟,激流推搡,身不由己地走向另一条岔路。
薛青澜被闻衡稳稳地托抱着,想到明日一别,吉凶难测,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重逢,纵有天大的火气也熄得一干二净。他心中酸痛难禁,忽然伸出手去勾住了闻衡的脖子,一侧身将脸埋进了他的肩窝里。
闻衡被他攀扯得低了下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服软,笑道:“没事,你可以接着生气。”
这温柔简直叫人又爱又恨,他曾无数次从中得到慰藉,也不止一次被它弄哭,而闻衡却毫无自觉,至今犹在用这把软刀子在他心尖上来回划拉。
“不走不行吗?”
闻衡转进卧房里间,躬身将他放在柔软的被褥上,温和但不容违拗地回答道:“别的事情,一万件我也可以答应你,只有这件不行。好了,折腾了一晚上,该睡了。”
说罢他直起身放下床帐,弹熄了灯。薛青澜慢一步去抓他的衣袖,却握了满把空,只听见帐外传来衣料摩挲的细碎声响,片刻后身畔微微一沉,闻衡解去外袍上得榻来,拎着锦被一角展臂将他囫囵裹进怀里,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背道:“睡罢。”
薛青澜还欲争辩,一抬头,却借着夜里朦胧的微光,看见闻衡略带倦意地虚阖上了双目。想来今夜发生的一切,还有山雨欲来的明日,内忧外患,都是他心头一层一层的严霜,说是睡去,其实哪能睡得着,连闭目养神时眉头都会不自觉地蹙起,额心浅浅竖痕犹如一道抹不平的伤痕。
作品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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