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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笑了一下:“人家凭什么要帮我们,给我们通声气?”贺融也笑了:“这就要看父亲的了。”贺泰也不知话题为何就转到自己身上来,一头雾水道:“我能做什么?后宫我插不上手啊!”贺融:“是人,就会有诉求,哪怕佛门高僧,也希望能弘扬佛法,贵妃也不例外,父亲若能许诺,有朝一日继承大统之后,愿以太后名分相许,以太后之礼,奉养贵妃天年,再从江南将我姑母姑父他们一家召回,让贵妃可以时时见到女儿,含饴弄孙,贵妃想必会心动的。”贺泰迟疑:“这行得通吗?”贺穆也道:“父亲,行不行得通,得先让母亲去试试才知道。”贺泰终于点了头。几人又闲谈片刻,就各自散了。贺融前脚刚离开正院,后脚就被人叫住:“三郎!”他回过头,贺穆大步走来,额头上的红包更明显了,看上去有点滑稽。贺融努力将视线移开:“大哥叫我?”贺穆拍拍他的肩膀:“知道你喜欢吃甜食,我让你大嫂做了些铜钱糕,还有前几日宗正寺送来的新茶,过去坐坐?”贺融:“好。”转身的时候扯动脖颈和脸上的皮肤,贺穆嘶了一声,捂住额头:“你还别说,父亲手劲儿真大。”贺融轻咳一声,有点想笑:“让大哥代我受过了。”两人来到贺穆居住的院落,宋氏听见消息迎了出来,欣喜道:“三郎好些日子没来了,快进来坐!”贺融:“我是为大嫂的铜钱糕来的。”宋氏乐了:“有有!想吃多少有多少,不够了再带些回去,你们先坐,我去让人盛盘。”兄弟二人分头坐下。贺穆这院落里种的是榆钱。秋日里,叶子落了满地,但枝头上沉甸甸还挂了一串串,大部分都还色泽轻松。贺融仰头望去,似乎看入了神。贺穆就笑:“这是想吃榆钱儿了?”贺融摇摇头:“现在味道恐怕不好,还得等来年春天,到时候我让人到大哥院子里来摘。”贺穆算是服了他:“还没过冬,你就想到春天去了,到时候也不用你派人来,贺歆最喜欢吃榆钱儿,我让他去摘些给你送过去!”贺融微微一笑:“那就说定了。”贺穆慨叹:“自打你回京之后,咱们兄弟俩都还未坐下来好生聊聊,你在突厥这两年清减了许多,至今都没把肉养回来。”贺融:“大哥也瘦了。”贺穆:“其实你们在外头出生入死,京城这边也不轻松,我未有官职,不能随父亲入朝,总怕父亲言行不慎,哪天就得罪了陛下,幸好有惊无险。”贺融:“大哥是长子,将来也是要封世子的,眼下未有官职,只是一时蛰伏。”他似乎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立马就说到贺穆心坎上去。贺穆一怔,随即道:“如今有了裴王妃,世子不世子的,还说不定呢。”虽是这样说,但他心里难免松了一口气,贺融会这样说,证明对方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毕竟是十多年的患难兄弟,贺穆有些安慰。正好宋氏带人送了茶点上来,兄弟俩也就转而聊起别的话题。傍晚时,贺穆索性让人将贺秀贺僖他们一并叫过来,又让厨下做了锅子,兄弟几人围炉夜话,俱都吃得大汗淋漓,又感觉到久违的痛快。酒后吐真言,贺秀喝高了,一手拉着贺融,一手拦着贺湛,羡慕他们能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嚷嚷着自己也想出门闯荡一番,不说封什么公侯,起码不用窝在京城里。这可算是说中了贺僖的心事,他也开始哭诉自己现在多么惨淡无趣,毕生理想就是得窥天道,结果连出家当道士都被禁止了,他一定要离家出走云云,让众人哭笑不得。酒宴散尽,回到房中,文姜早有备好的解酒汤,热腾腾呈上来。“郎君明日不是还要去杨郎君那里?喝了解酒汤就早些歇下吧。”贺融酒意上涌,想起今日自己在殿上应答,后来又与父兄说的话,平日里的冷静自持都有些混沌了,不由脱口道:“文姜,你觉不觉得,其实我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文姜莫名其妙:“郎君何出此言?”贺融摇摇头,没有回答她的话,反是继续道:“只是我总是习惯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盖自己的行径?对高氏如此,对林氏亦如此。”文姜沉默片刻:“人生在世,谁能没点野心呢?”贺融撑着额头,眼神朦胧:“那你的野心又是什么?”文姜:“好好活着。”贺融:“我也是。”作者有话要说:皇帝为什么不立皇孙,这里面有几个原因,我看到大家只猜中一个,就是一般没有越过儿子,立儿子的儿子这种惯例,除非儿子死了,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你们没猜到,文里皇帝也不可能明说出来,大家可以先猜猜啦,猜对了送红包,没猜对以后再看情况公布~贺穆:谁来同情我额头上的包?贺秀:我想建功立业。贺僖:我想离家出走。贺湛:我也想吃榆钱儿了【?﹃?】转眼秋去冬来,又是一年除夕,这是贺融与贺湛从突厥回来之后在长安过的第一个年,也是贺泰被封王之后过的第一个年,上上下下张灯结彩,布置得异常隆重。每年除夕夜,皇帝会在宫中亲自设宴款待百官,作为犒劳众人一年辛劳的奖赏,但今年皇帝精神不佳,宫宴就取消了,贺融他们也因此免了盛装入宫的繁琐,大可留在家中,兄弟几人吃酒喝茶,围炉守岁。这是难得的轻松惬意,女眷们在另一间屋子开宴,平日里还得端着父亲架子的贺泰,半个身体都歪坐在软枕上,一条腿支起,另一条腿平放,懒懒散散,没个正形。但再看贺穆他们几个人,其实也都大同小异。贺僖甚至快要平躺到地上去了,只是今日也没人管他。炉火暖暖融融,屋外雪花飘进来,俱都融化在满屋的松木香里。贺融拈起盛酒的小碗,轻轻摇晃,碗底两条小鱼似也随着水波畅游起来,煞是有趣。当年一家子在房州,看着茅草屋顶瑟瑟发抖时,恐怕谁也没想到他们以后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包括贺融。他将酒一饮而尽,任融融暖意在身体里发酵扩散,带得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旁边贺湛递来一碟铜钱糕,贺融睇他一眼,后者挑眉做了个鬼脸,贺融摇摇头,接过来。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贺穆环顾一周,就笑道:“眼看嘉娘也快出阁了,等咱们家多一个女婿,这里又要添一个座席了。”贺僖道:“阿姊嫁了人,自然是要在娘家守岁的,怎么可能还留在咱们家?”贺嘉是贺家唯一的女儿,兄弟几人对她疼惜有加,只有希望她过得好的,闻言都有些惆怅。贺湛笑道:“咱们是皇家,阿姊嫁人,怎么都是低嫁,让他们来这边守岁又怎么了?”贺穆摇摇头:“孩子话,别说嘉娘不是公主,就算是公主,也得尊重夫家,哪里有除夕夜往娘家的道理?”贺湛不觉得自己说的是孩子话,但长兄既然那么说了,他也就付之一笑,没再反驳。贺秀便顺口问道:“嘉娘的婚事,不知父亲心中是否已经有了人选?”贺泰放下盛酒的小碗:“往年这个时候,我们都得入宫吃宫宴的,今年一取消,不知有多少人在私底下议论纷纷。”贺僖没想那么多,脱口道:“宫宴有什么好的,菜看着漂亮,呈上来都是冷的,还不如咱们在家自己吃呢!”话未说完就被贺秀拍了一下后脑勺:“就你聪明,就你伶俐!去宫里是为了吃菜吗,那就是个仪式!”贺泰颔首:“二郎说得不错,年年都有,已成习惯,今年偏偏例外,恐怕皇父的龙体……”他轻轻喟叹,没有说下去。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可皇帝迟迟不肯立太子,可以预见的是,一旦皇帝有什么不测,而国中又没有储君,将会是何等局面。届时可能就会是一场比当今皇帝登基之初还要混乱的腥风血雨!贺融开始盘算:“京城最要紧的是禁军,禁军统领为平民出身的季嵯,他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对陛下忠心耿耿,手下掌管北衙的程悦,平日里并未表明立场,变数最大的应是掌管南衙的镇远侯李宽,他母亲是义阳长公主,李家却是世家,与废庶人贺琳的王妃还是远亲……”高门世家就是这一点不好,随便找出一个人都能沾亲带故,连出了五服的亲戚也能扯上一点儿关系,但有些世家已经传承了两三百年,根深蒂固,枝叶繁茂,他们每逢改朝换代之际,总有人窥准时机押对了坐稳江山的人,于是鸡犬升天,整个家族的气运又能跟着往后延续。贺僖听得头疼:“三哥,大年夜的,咱能不能消停会儿,你就别总叨叨这些天下大势呀朝中局势了,听的人都累得慌……哎哟!”一块铜钱糕从贺融的方向掷过来,贺僖偏头闪过,得意洋洋:“还好我反应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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