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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吵架了?”黄文英体贴地问。
“哎,我哪配和他吵架啊。是他自己关起门来不见人,喏,看见那幅画了吧,本来好好的是要送到香港去比赛的,可是他得罪了我们系的老师,被刷下来了,现在自己躲在家里生闷气呢。”廖爱惠说起这事气嘟嘟的,撅嘴一肚子不服气。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便坦然自若地说道:“原来你们艺术界也是这么黑啊,比赛可是凭实力的,怎么好的东西说换就换了?”
廖爱惠一言难尽地摇摇头,插开话题说:“我带你们到那边看看吧。”
走在人群里,黄文英和廖爱惠东拉西扯,我静静地旁听着,凡是听到和骆海庭有关的话题,我的耳朵就会不由自主地竖起来,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他了,在这段时间里,我没有想过去找他,他也没有主动找过我,我们之间短暂的邂逅,就象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骆海庭的那幅画,为什么要叫做精卫填海呢?”我鼓起勇气问廖爱惠。
“哦,好不容易啊,主席大人,终于开口说话了,我还以为你门男的最近都流行装酷呢?”廖爱惠好奇地看了我一眼,脸上泛起了嘲讽的笑。
“对啊,我知道精卫是古代神话里一种鸟的名字,是个女孩子淹死在大海里变成的,可是他的那幅画只有海和一个男的,好奇怪!”黄文英也感兴趣地问道。
“那个人大脑里在想什么……我是猜不出来的。”廖爱惠深有感触地说。
我和黄文英从美术馆里出来,到外面的一家小饭店吃过饭,半个月亮已经悄悄挂上了树梢,天很晴,朗朗清辉从灰蓝色的夜空里撒落,倾泻到薄薄的雪地上,使得静宓的花园里显出一种无穷无尽的神秘和幽雅。黄文英紧紧地靠在我怀中,我连她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我们慢慢走在雪地上,都没有说话。
突然她面对着我,把双手从手套里拿出来,贴到我的双颊,她认真地盯着我,好久才吐出几个字:“你爱我吗?”
我感到惊奇,因为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如此直接的话,我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只是紧张地注视着她玉石般的额头,任凭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良,我现在有不好的预感,我总觉得你要离开我了,不再属于我了;我们俩在一起的日子,要结束了。”她的话悲凉极了,比十一月的雪还冷。我没有准备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心里吃了一惊。
“傻丫头,我爸爸你都见过了;他同意我们的事,毕业后我就娶你,你就乖乖地等着作我的老婆吧!”我抱住她,让她在我怀里取暖。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她压低声音说。
“我啊?我当然爱你了,就象老鼠爱大米一样。”我说。
“可我这碗大米,你会吃多久呢?”她没有理会我的比喻,从我怀里挣脱出来,我以为她要走,刚想继续抱着她,没曾想她竟然抬起了头,闭上了双眼,把比玫瑰还要鲜艳的双唇奉献出来,她毅然决然的神情是在邀请我去吻她,而且我看得出,她这次是真的要我吻她。
月光里的黄文英就象一个圣洁的仙女,她的眼,她的唇,她的双手,都洋溢映射出洁净温柔的美。她的吻是我一直蝇营狗苟欲图之后快而不得的,今天她竟然主动敞开门户要我取夺,实在让我方寸大乱。我手足无措中把脸靠向她,脑海里考虑着方位、角度、力度等等,黄文英似乎也并不着急,她仰头等待着属于她最初最珍贵的一吻。我焦灼地慢慢接近……窗帘拉开了,浸透海腥味的风吹来,一个白衬衫的人影微笑着望着我……
黄文英沉醉于自己的果敢和为爱而付出的喜悦里,她还在等待。
迷离的灯光下,熟悉的胶着的声音:“我也没有吻过任何人,我也在等待着我心爱的那个人出现,那时候我会真的用灵魂去吻他……”
一望无际的夜空下是期待爱情交汇的人们,让冬天的雪作为坚贞的见证。
我又闻到了混合汗水的肌肤的味道,寒冷的空气中我依然能想起两个炽热的身躯相互摩擦的感觉,耳中怎么会传来一声声震撼心魄的呻吟。我好象又看到了一张更鲜明的脸渴望我的表情。
流星闪耀,坠于云端。
“文英,天晚了,我们回去吧。”我拉起黄文英的手,走在前面。
我放弃了她的吻。
出于感觉。
元旦之后我开始了实习,我和我们班的一名同学被分配到市属一家外贸公司,而黄文英因为英语比较好,去了海关。因为我报考了商务法的研究生,所以一边实习,一边还要忙于准备即将到来的考试。所谓实习不过是在办公市里帮忙整理材料,偶尔再跟人到市郊的乡镇企业里去走走看看,并不累。可是考试复习就不同了,数学英语政治专业课,哪一科都不能马虎,我晚上下了班就要回到单位临时给的宿舍里去咬紧牙关看书作题熬到很晚。黄文英常常来看我,但毕竟不如在学校方便,也就是买写吃的给我再洗洗衣服嘱咐一般就走了。忙碌中我反倒觉得充实,脱离了以前的环境我反而舒服自在。凯歌来找过我几次,我每次都和他喝酒喝到昏天暗地,每次他都会对我诉苦,讲现在买卖难做,马仔不听话,小蜜太骚太花心;我喜欢也静静地喝着酒听他时而吹牛时而控诉的说个没完,那时我觉得时间过的很快,自己的一切不安和烦恼都在倾听别人的喜怒哀乐中被冲淡,看着凯歌侃侃而谈的样子,真是既安逸又愉快。
那一个周末,我和凯歌再他的某一间房子里又喝多了,醉熏熏中他叫司机送我回去,我当时神智有些不清,不知怎的竟被他送回了学校。学校已经放假了,我稀里糊涂地走上寝室楼,才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住在这里了。深冬的寒风吹得我有几分清醒,摇摇晃晃地我走到学校门口大街上想打出租车回单位。可是刚走到街口的花池子那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不由自主地蹲下来,任凭一肚子的酸水和污秽涌出喉咙。吐了一气后我无力地坐在地上,这时我身后有人在轻轻拍打我的后背,接着抓住我的肩想扶我起来。我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回头一看,却木在那里。
是骆海庭,他的头发长了一点,人裹在一件大衣里,手里还拎着一袋子方便面,脸冻的红红的,鼻子更闪闪发亮。他也没想到会是我,意外的重逢使他象浇了水泥似的凝固在街灯下。
“没想到是我吧!嘿嘿……”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我倒不觉得尴尬,主动和他搭腔。
“你没有去实习吗?”他呆呆地问。
“啊……我特意来看看你……不好吗?”我一定是喝多了,否则我怎么也说不出这么无耻的话。他冷笑了一下,看也不看我转身就走,坚实的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喀碴喀碴的声音。
“喂!不请我到你那里去坐坐吗?”我声嘶力竭地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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