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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长玉盯着眼前这个僵笑着讨好的青年看了一会儿,终究是没再为难他,他上边有谢征压着,一起骗自己也不是他本意。
雨水打在伞面发出“噗噗”的细微轻响,虽是天公不作美,打了一场胜战的军营里,每一顶军帐却都是亮着的,将士们不便露天庆功,便在帐内好酒好肉地吃一顿。
隔着一层雨幕,那些声音遥远又清晰。
谢七素来机灵,斟酌道:“樊姑娘,我知道您大概恼侯爷一直对您隐瞒身份,但侯爷这也是无奈之举,侯爷身边一直群狼环伺,长宁姑娘之前就被反贼劫了去,侯爷怕您也有什么闪失,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樊长玉脚步微顿,问:“长宁之前被劫走,也跟他有关?”
谢七一时迟疑,不知该如何接这话,樊长玉却已从他这片刻的沉默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时间心底愈发纷乱。
前方就是她和长宁住的军帐了,樊长玉在门口转过头道:“劳小七兄弟送我这一程了,里边没收拾,就不请小七兄弟进去坐坐了。”
谢七忙道:“樊姑娘言重了,此乃谢七分内之事。”
樊长玉没再多说什么,进帐后,灯都没点,摸黑把长宁放到床上,给她搭上被子,自己则有些茫然地抱膝坐到了一旁,望着黑漆漆的夜色发呆。
整个西北只有一个侯爷,所以言正就是那个令北厥人闻风丧胆的武安侯?
从前她觉得言正是鲜活真实的,他脾气坏,嘴巴不饶人,还挑食,但是又很善良,嫌她不聪明却总帮着她,承诺的事几乎不会食言。
他还读过很多书,明白很多道理,是她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可能遇到言正的那段时日,是爹娘去世后,她过得最苦的一段日子,以至于在他离开后,她常常想起他。
有时候是卤了肥肠,想着他若是还在,大抵会皱着眉头下筷,心中便有些好笑。有时候是翻着他做了注解的书册,一弯腰塌背想起他曾经说的读圣贤书都没个坐像,立马就坐直了身体看书。有时候是去糖果铺子里给长宁买松子糖,铺子掌柜的问怎么不买陈皮糖了,家里明明已经没有吃陈皮糖的人了,但她还是下意识再买一点回去……
遇到难处的时候,她也会想,要是言正还在就好了,他那么聪明,肯定能帮她想到办法的。
她跋山涉水来找,不惧生死上战场想护的,是那样的一个人啊,可那个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她没法把武安侯继续当成言正。
那个称谓背后是赫赫战功,是万民景仰,也是于她而言的遥不可及。
被雨淋湿的头发还没绞干,水珠从发梢坠下,将她刚换下的干爽衣物濡湿了一小块,湿透的布料贴在身上,有些冷,却也让樊长玉愈发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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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征冒着大雨一回营,便有亲卫上前为其牵马,“侯爷,公孙先生方才命人前来传话,让您归营了过去一趟,说是有贵客来访。”
湿透的披风挂在身上很不舒服,谢征解下来丢给亲卫,道:“本侯先换身干爽衣物。”
大步走进中军帐,亲兵早已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和衣物。
谢征简单擦洗一番后,用干帕子胡乱揩了揩身上的水珠,捡起床边的一套箭袖长袍便往身上套,问:“她回来后如何了?”
在屋内伺候的是谢七,他斟酌道:“夫人瞧着还是有些生气,属下劝了几句,但夫人几乎没说话。”
谢征微微皱眉,系好腰带后道:“我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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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长玉还坐在帐内发呆,外边突然传来踏着雨水走近的脚步声,听着似乎不止一人。
须臾,那脚步声在帐门口站定,是谢七的声音:“樊姑娘,火头营煮了姜汤,我给您送一碗过来。”
樊长玉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只说:“我身体底子好,用不着,你拿给其他将士吧。”
帐外的人却并未离去,反而直接掀开帐帘抬脚走了进来。
樊长玉一抬眼,便撞入谢征那双漂亮又乖戾的眸子里。
他端着姜汤进屋,身后的谢七用一只手小心护着身前的烛台,见了樊长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把烛台放到桌上后便退了出去。
满室的阴冷似乎都被那一盏暖融融的烛光驱走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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