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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得逞!宫里和南衙,还有洛州,五郎和张韬……”文德帝死死咬住牙关,即使已经被勒得翻起白眼,依旧不肯松口求饶。齐王不由大怒。人人都说,皇帝这三个儿子里,最能干的就是齐王,将来最有可能继承帝位的,也是齐王。齐王妃是文德帝千挑万选的,齐王世子贺臻,也曾被文德帝称赞“仁厚纯孝,可为昭明”。然而这一切,在某一天里,就完全变了。父亲改变了主意,连带着让他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悉数付诸东流。想及此,那些不甘心与怨恨,一层层堆叠起来,与眼前皇帝的反应合二为一,让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不由自主加重手中力道。“殿下!太庙那边须得……”程悦急匆匆进来,话说了一截,他生生刹住脚步,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一幕。片刻之后,他冲上前去,将齐王拉开:“殿下!你冷静点!”武人力气大,齐王被他往后一拽,整个人往后栽倒在地,后背撞击的痛楚令齐王完全清醒过来。他的脸色渐渐从迷乱中恢复,露出些许茫然。程悦见皇帝在床上一动不动,赶紧上前察看:“陛下?陛下!”他将手指放在文德帝鼻下一探,继而脸色大变,飞快扭头对齐王道:“陛下宾天了!”齐王面色苍白,嘴唇颤抖,不由自主往后挪动:“不、不可能,我没用多大力气,他一定是装的,我没杀人,我没弑父……”眼看他又要陷入另一波迷乱,程悦想也不想,一个耳光扇过去,直接将齐王一边脸颊打得高高肿起。“殿下!如今事态,已经容不得您有半点迟疑了!鲁王和卫王还在太庙那边,虽说他们不足为虑的,但毕竟李宽手里的兵权是个变数,还有洛州的贺湛,在京城局面平定下来之前,决不能让他知道半点风声,张韬远在边陲,远水救不了近火,但贺湛不一样,洛阳距离长安不远,他若带兵来围城,跟李宽里应外合的话,对我们又是一个麻烦!”程悦飞快将话说完,然后紧紧盯住齐王,心道若是对方还无法恢复理智,那少不了他还得一个耳光再打过去。齐王毕竟只是被掐死父亲这个事实一时冲昏了头脑,他喘着粗气,盯着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文德帝片刻,沙哑道:“你现在马上派人去太庙,不必多话,让宋蕴直接杀了他们。还有,派人将鲁王府和卫王府也都围起来,不允许任何人出入!”程悦见平时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齐王终于回来,不由松了口气:“是。”齐王:“马宏呢?”程悦:“方才我将他引开,现在正囚禁在偏殿里,要杀了他吗?”“不!”齐王断然道,“此人还大有用处,他只要出现,很多时候就能代表陛下,你先让他将玉玺和虎符交出来,我再让人起草一份诏书,令李宽交出兵权,南衙兵马也由你暂时接管。”程悦:“还有,周瑛和张嵩他们想入宫觐见。”齐王:“你让人将此处封存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就说陛下龙体违和,需要静养,我去应付周瑛他们。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程悦抱拳行礼,见齐王抚摸自己右颊,赶紧道:“臣方才一时情急,请殿下,啊不,是陛下恕罪!”齐王微微一笑:“我没怪你,陛下现在还不好喊,还是用以前的称呼吧,等大势底定,你定居首功。”程悦:“多谢殿下栽培,臣这就去了!”目送程悦风风火火离开的身影,齐王忍不住回首,往龙榻的方向看去。“你说我不能成事,我就偏偏要成给你看,到时候,你们父子四人,就在九泉之下团聚吧!”他低低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贺僖哼着小曲,从玄都观里走出来,对门口等候他的随从道:“走!”他今日一大早跟着二哥贺秀等人入宫给陛下请安拜年,离开之后,贺僖趁着家里头没有长辈管着,就又一溜烟跑到玄都观来玩耍了,直到中午在观里用了饭,才跟众道长们依依惜别。随从贺竹笑嘻嘻:“四郎君去哪儿,南吕坊吗,今日好像有歌会!”贺僖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没好气:“什么南吕坊,回家,回王府!今日是正月初一,我到玄都观来,还可以说是为陛下父母祈福,去南吕坊算什么,祈福祈到那里去吗!”贺竹挠头嘿嘿一笑,讪讪住口,主仆二人就这么边走边看,闲逛回去。可能是因为从房州来京城时一路颠簸留下的阴影,贺僖向来对乘车敬而远之,非不得已,能不坐就不坐,但他又不善骑马,也有些畏高,所以堂堂天家皇孙,鲁王府四郎君,出门经常都是用两条腿走,说出去许多人都不相信。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要串门拜年,但东西市也比其它时候都要繁华几分,过了热闹的市集,进入住宅坊区,也都能看见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个个盛装打扮,喜气洋洋。但看着看着,贺僖不由咦了一声:“贺竹,你觉不觉得,今日在街道上巡逻的禁军,比平时还多一些?”贺竹:“四郎君,这不奇怪吧,毕竟大过年的,可能京兆尹那边也怕出事,所以找了禁军来帮忙。”贺僖摇头:“不对不对,说是巡逻,这些人却来去匆匆,根本没有往两边看,好像赶着去干嘛。”他对正事没有半点兴趣,却不代表贺僖傻,他觉得蹊跷,就特地多留了个心眼,回去时没走大路,而是选了一条平时比较少人走,需要绕大一圈的小路。鲁王府所在的喜乐坊,是全长安城权贵最集中的区域,齐王府,卫王府,相府等都在这里,平日巡守的人也比较多,但贺僖越往里走,就越是感觉不对劲。什么时候喜乐坊里除了士兵,半个闲人都没有了?就算大过年的,没有人跟他一样无所事事在外面晃荡,也总会有出门去拜年的马车吧?他让贺竹也放轻了动静,两人跟做贼似的,偷偷跑到鲁王府对面的宅子后面,探出脑袋张望。我的个无量天尊!这一看可不得了,贺僖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忙又小声让贺竹看。贺竹奇怪:“四郎君,咱们王府门口为何围了那么多人?”贺僖:“我怎么知道?今日父亲去太庙告祭,难不成出了什么事被送回来?”贺竹:“不会吧,要么是陛下派来保护我们的?”贺僖摇摇头:“不像。”他灵机一动:“跟我去齐王府和卫王府瞧瞧。”两人又抄小路悄悄去看了另外两处,这下贺竹是彻底迷糊了:“咱们王府和卫王府都有士兵围着,单单齐王府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四郎君,您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贺僖的脸色何止难看,简直发青发黑了。“糟了糟了,”他喃喃自语,“一定出事了,一定出事了!”贺竹不明白:“能出什么事?陛下还好好的,咱们殿下也要被封太子了!”贺僖:“你懂什么,如果没出事,那这些兵是从哪里来的?”贺竹:“但如果齐王不轨,为什么不干脆戒严京城呢?咱们还能在喜乐坊里来去自如啊!”贺僖咬着手指,冥思苦想:“我不知道,别问我了!”他们正躲在卫王府后面的一条小巷里,眼见一小队骑兵从不远处疾驰而来,又在卫王府门口停住。“一切正常与否?”贺僖听见有人问。“一切正常,你这是去哪儿?”“太庙!”短暂的对话之后,对方带着人呼啸绝尘而去。“四郎君,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真出事了吗?到底谁是忠?谁是奸啊?”贺竹小声问道。“闭嘴!”贺僖有点烦躁,“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他们又在卫王府后面待了快一个时辰,直到贺僖发现卫王府后门连只苍蝇都没飞出来时,才确定真的出事了。他手脚冰凉,只因背靠着墙壁,才避免往下滑。贺竹也没比他好上多少:“四郎君,我、我肚子饿了……”贺僖差点给他跪了:“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去想肚子饿不饿?”贺竹委屈道:“我手脚发软,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平时肚子饿了就这样,走不动路。”贺僖没好气:“你那是被吓的!”贺竹:“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南衙找镇远侯吗?”贺僖想了想,下定决心:“我们去洛阳!”贺竹傻眼:“啊?”……宋蕴一直在等来自宫里的指令,但他始终等不到,所以有些着急,忍不住在门外来回踱步。他的脚步声传入屋里,只会使里面的人更加紧张。最初的惊悸过后,贺泰逐渐平静下来,此刻他甚至比长子贺穆还要更平静一些,见长子面色苍白,就伸手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给予他温暖与抚慰。贺泰扭头小声问卫王:“齐王如此猖狂,是否在宫内也留了后手?”卫王苦笑:“应该是了。”“宫里的禁军以季嵯和程悦为首,他们两个在京城里毫无背景来历,一心只忠于陛下,难不成也会被齐王收买?”贺泰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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