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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全局（第1页）

闻千道料到今日谢陌安一定会来找他。

直到下午，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夕照洒了一身的谢陌安才摇着一把折扇悠悠从外走进来。

手拿着茶筅正低头旋转打击和拂动茶盏中的茶汤运筅的闻千道听见动静，抬眼瞧见来人时，虽是料到了是谢陌安，还是吃了一惊。

一贯爱穿白衣的谢陌安，今日却是一身鸦青色暗纹刻丝袍子，一条青色祥云宽边的锦带勾勒出腰身，剑眉凤目，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周身的矜贵，披拂着夕照走来，让人移不开眼。

闻千道愣了两秒，又低下头继续运筅。

“闻老好兴致。”虽说换去了一贯的白衣，脸上一贯盈盈的笑意还是不变，谢陌安便是这般说着，边快步走到了闻千道对面，毫不犹豫地坐了下去。

谢陌安自是知道闻千道听说了苏家的事情，也知道他在等着他，面前的的茶盏就说明了一切。

“谢小公子今日瞧着倒是不同。”闻千道没有接谢陌安的话，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忘调侃他。

虽说一袭白衣更是如同谪仙般超然脱俗，不过现在的谢陌安瞧着却是更意气风发了些，不若从前久病缠身的模样，更显得丰神俊朗，卓尔不群。

“不过是有些厌倦了那一成不变的白衣罢了。”谢陌安也不甚在意，只随口解释道。

“谢小公子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闻千道自然是知道谢陌安来是为何，不过他现在还恼着昨日谢陌安的行为，因此只是装傻，等着谢陌安说清楚。

谢陌安了然，也不生气，反倒是温润一笑：“天下第一商裴江远，谢玉年幼的时候有幸见过几面，还同裴老爷喝过一杯酒，受过他的些教，因此晚辈对裴老爷子很是敬佩尊敬。”

这话谢陌安倒是说得坦诚。

幼年的谢陌安，鄙夷父亲谢必甫的傲慢自大，虚伪自私，却也一直认同他同他父亲是一类人。

他一方面厌恶极了这般的惺惺作态，一方面又学习着变成这样，他向来很努力地读书习字，谨小慎微从不出一点差错，虽然他私心不愿意承认，他还是想得到他那个看不起任何人父亲的认同。

所以对于谢必甫第一次在他面前真心赞叹的裴江远，谢陌安很是感兴趣。甚至于后来他同裴江远吃酒那次，裴江远对他说过的话，他都还能一一说出来。

他对裴江远尊重感佩，这世间大抵是再也出不了他这般极度聪明却又通透敞亮的人了。

闻千道听到老友的名字时，手上动作猛地一顿，眼中也涌现出不尽的悲哀和怀念。

谢陌安看出了闻千道的悲痛，继续开口道：“对于裴家的遭遇，谢玉十分痛心，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也很受了些闻老的照顾。”

谢陌安话没说完就不再继续了，闻千道等了一阵没有听到后文：“谢小公子的意思是？”

“闻老不妨再将当年事情的细节同谢玉讲讲，谢玉好着手调查想想对策。”谢陌安知道这次的事情并不寻常，甚至还有可能搭上谢家，虽然他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要查明真相并不简单，他现在知道的多一些才能够更好地去解决。

谢陌安倒不是这两日突然想明白的，从知道裴清牧还活着的时候，他就想过要查明当年的事情真相，不过却是自己私下查探，不是同裴家那个小丫头一道，不管怎样她现如今都是逆贼之子，贸然攀上关系，确实不合适。

不过那个裴家丫头如今几次的行动，谢陌安也瞧出了些她的琢磨，虽说这裴家丫头不是蠢的，不过此事确实是凶险异常，谢陌安觉得还是同她一道才能让她安全些，免得她白白丢了性命。

闻千道对此也不觉得惊讶。昨日红桑来寻他的时候也同他说了谢陌安替他家小牧儿出头的事情，虽然谢陌安今日说是因着受了老裴的教诲和他的照顾，可若是仅仅因为这些，上次夜里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然同意了，也不需得今日这些口舌。

应该是同裴清牧有关。

“以谢小公子的能力，想必是能查出很多东西的，那谢小公子现如今还想知道些什么？”闻千道将方才做好的汤花鲜白的茶汤递给谢陌安道。

“这倒是为难谢玉了，以裴老爷的手段又岂是我能参透的。”谢陌安端起闻千道递过来的茶盏置于鼻尖轻嗅，清新醇香，茶味甘滑。

谢陌安最近已然派遣曳风四处打探过当年的一些事情，但是很多东西他也确实想不通。

“当年的裴家，那是御赐的恩宠，是普天之下最鼎盛的商家，老裴手握着不可估量的财富，然而树大招风，这才招来了裴家灭门之祸。”闻千道心头一阵惆怅，语气也是不自觉地往下沉了沉。

“那裴小姐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闻千道方才说的这些谢陌安都清楚，甚至他知道的还远不止这些，不过对于六年后冒出的这么一个裴家的遗孤，他却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灾祸那般突然的倾轧之下，当时年只十二的裴清牧是如何存活下来，如今又回到京城来的？

“虽说老裴这狸猫换太子的手段却是高明了些，不过竟是连谢小公子也能够瞒到吗？”闻千道笑道，他倒是真不觉得这小子能同他那走一步而望千里之外的挚友相比，不过是这般打趣道，“老裴十八年前就在澧水埋下的那颗棋子终是在六年前用上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老裴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谢陌安突然感受到一阵从心处透出的寒意。

现如今出现的那个裴清牧是自澧水而来，谢陌安自然也派人去到澧水打探过，很显然他没能打探出缘由。

这个裴清牧并不是六年前在澧水凭空出现的，听说是因为父母双亡，一直生活在澧水牧家，自幼也是体弱多病常年养在深闺，不过只要稍作打探，对于她从小到大在澧水生活过的痕迹就很是容易掌握，这点点滴滴并不是那么容易凭空捏造的。

他突然想到上次夜里同闻千道下的那局棋，在数十手之前他就将胜局锁定了，可如今瞧来，那裴老爷竟然是能够从落子的第一步就能望断全局了吗？

不过谢陌安还是有些不解：“那既然裴老爷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能够预见到裴家的灾祸了，那为何只替裴姑娘想好了退路，自己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时候退路只有一条，只能留给一个人。”闻千道抬头看着谢陌安，眼神里面一片坚定。

很显然，这只有一条的退路他们毫不犹豫地留给了裴清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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