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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动怒（第1页）

穆青水两口子来上房找穆老爷子，进了屋，穆老爷子抬抬眼皮没吱声，俩人先是走到炕前看了看躺在炕上的江氏，江氏白了他们一眼也没吱声，两口子就笑嘻嘻地各自拉过一个小凳子，坐在穆老爷子对面帮着理顺地上的苕条杆子。

穆青水瞥瞥老爷子，看还没动静，就张嘴喊了一声爹：“爹，我听说，那个矿场子上的人快招满了，外村的都没排上号呢，咱家……”

穆老爷子还是没抬眼看他俩，只是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穆槐早上出门时，我让他先去报了名，你们就别操心了。”

穆青水听老爷子这么说，给何氏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说话。

何氏剜了一眼穆青水，暗道这个没用的东西，还得是老娘我出马，便稳了稳心神，大喇喇地说道：“爹，俺家穆槐和松哥儿可是同岁的啊，这槐哥儿到了矿上，一年至少得挣三四十两呢，我看松哥儿这童生考了四五年了，都没个动静，要不也叫回来跟俺家槐哥儿一起去矿上干活吧。”

穆老爷子一听何氏这么说，就知道两口子心里是啥打算了，他想火，可是不知道该咋说，就忍了忍心里的气，也不答话，拿起木槌子就开始咣咣地砸筐底。

何氏看老公爹没说话，好像生气了，心里便不服气，老家伙这是没理儿了，敢情这花银子大家一起帮着花，挣银子的时候就我大儿子一个人儿啊！

她偷偷瞄了一眼自己当家的，穆青水耷拉着脑袋又不抬头，何氏越想越觉得生气，她把手里的苕条扭了又扭，最后干脆往地上一扔，说道：“爹，俺就直说了，咱这家里，现在干活全指望俺家穆槐，可俺一个子儿都没多捞着，看俺家孩子吃的啥穿的啥，大哥家孩子穿的啥吃的啥，爹你是不知道，大哥家在镇子上过的就是老爷太太的日子，人家那孩子就是小姐少爷的命，俺家孩子就是丫鬟下人的命啊？都是老穆家亲生的，凭啥啊？俺不服！”

穆老爷子气得当啷一声扔掉了手里的木槌子，压着心里的火，起身走到炕前坐下，他扯过烟笸箩，开始往烟袋里填旱烟，努力情绪稍稍缓和下来。

旁边的江氏听了何氏的话，气得用能动的左手拍打着炕面，指着穆青水嚷：“老二，你给我拿苕条杆子抽她，败家玩意儿，反了天了。”

穆青水像是没听到一样，仍是低头耷拉着脑袋摆弄手里的苕条。

这时穆老爷子说话了：“老二、老二媳妇，爹知道你们是咋想的，你们说的啊，也没错儿，这几年啊，槐哥儿这孩子，跟着我没少挨累，这些啊，我心里都有数，你说你们大哥家不做活，这也没错，他是老大，以后咱们穆家顶门立户光宗耀祖的事儿啊，都在你大哥身上呢，你大哥啊，是个有才的，打小就比老二你聪明，要不咋能早早地就中了童生，还有松哥儿，虽说考了几年没中，可这没中的多了去了，他干活赶不上槐哥儿，可读书这事儿啊，槐哥儿赶不上他呀。没准儿这次秋试就能中个童生呢！”

何氏听了穆老爷子的话不屑地撇撇嘴说：“爹，俺承认，俺家穆槐读书是赶不上松哥儿，可要论这脑袋瓜子啊，我看三房的仨孩子，个顶个的都比松哥儿强，可人家那仨孩子屋里屋外的活计可是一点儿都没少干，现在六丫头又成了什么女使，比咱村王举人家都牛气，我看这光宗耀祖的事儿啊，还不如交给三房呢。”

何氏的话让穆老爷子一愣，三房？他怎么没想到三房呢，就好像三房从来就没装在自己心里一样。

是啊，三房的仨孩子不但聪明，还仁义懂事，可是自己以前为什么就没注意到呢？

穆青水这时抬起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说：“对啊爹，要不咱再把三房叫回来吧，正好西厢还空着，要不让他们住东厢也行，这光宗耀祖的事儿就交给三房，让大哥一家都回来，去矿上干活，大嫂在家伺候娘，这不但省了银子，三房还能给带回来不少银子呢，那咱这一家，在村里还怕个啥？”

何氏听穆青水这么说，赶忙摆摆手不屑地撇着嘴说：“你当三房都是傻子啊？还像以前那么好糊弄啊？人家凭啥要回来，那天六丫头说的那句什么什么话来着，你忘啦？现在在村里都被当成顺口溜传开了，什么日落西山、什么东山再起的，俺是没记住，可那意思俺明白，这事儿要是换了俺，俺也不回来。”

穆青水赶忙点头说：“哦我知道知道，就是那句啊，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同甘共苦你不在……嗨！我知道这话，我也明白，可这一笔写不出俩穆字儿，咋说咱都是老穆家的人，这身上流的都是穆家老祖宗的血……”

穆老爷子听到穆青水说流的都是老穆家的血这句话，就直愣愣地举着烟袋锅子僵在那不动了。

江氏这时早已坐了起来，一直听他们说话，听何氏和穆青水提到了三房，这心底的气又起来了，穆青山还想继续说，就被江氏打断了。

她使劲用左手拍打炕面，“赵秀兰”三个字儿刚骂出口，就觉得右肩膀一阵钻心的疼。

何氏看到江氏的样子，就讪讪地说道：“娘啊，您以后还是别骂三弟妹了，俺昨个儿看到宋婆子了，她还问俺你又骂人了没有，俺可没跟她说你骂三弟妹的事儿，那个宋婆子说以后您要是想骂，就去村头的石碾子上骂个够……”

江氏本来又疼又气，听何氏这么一说，气得一脚就踢翻了脚边的烟笸箩。

穆老爷子正愣愣地捏着旱烟袋出神儿，江氏一脚，就把烟笸箩里的烟叶子踢了自己满怀，本来压在心头的火气就已经濒临爆，江氏这一脚就像点燃了导火线。只见穆老爷子抄起手里的烟袋锅子就朝江氏砸去。

“你就作吧，还没作够吗？这个家都被你折腾成啥样了，你心里没数吗？我看谁都不怨，就怨我眼瞎，我娶了你这么个贪心的败家娘们，你说说，三房为啥分家？你是咋对三房的？你掰开自己的心看看吧！老三打小你是咋对待她的？这成了家了，你又开始磋磨老三媳妇，别以为我没看到，我这是给你留着一张老脸呢，现在好了，把老三家折腾出去了，你得意啦？人家这过的好孬又碍着你啥事儿啦？拿着剪子要去捅人家，自己倒让马踢了，都这功夫了，你这个嘴还不饶人，你知道人家外面都咋说咱家的？老穆家家门不幸，娶了你这么个长舌妇，你就折腾吧，早晚把这个家折腾黄了就好了……”

穆老爷子这是真气急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骂江氏。

江氏愣住了，何氏和穆青水也愣住了，穆老爷子也不管他们，下了炕就出去了，留下一炕的碎烟叶子和屋里愣怔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