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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平死后,宁伟和珊珊就仿佛蒸在空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张海洋自知责任重大,连续几个晚上失眠,医生说他由于过于焦虑,患了神经衰弱症,只要放开工作,好好休息几就能缓解。但张海洋不可能休息,他现在几乎是在提心吊胆生活,张海洋动用了他所能调动的全部警力和线人,也没有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局长已经催过几次了,要张海洋限期破案,他当着下属的面时显得很镇静,其实心里已经快沉不住气了。
张海洋觉得现在唯一能帮助自己的就是钟跃民。理由很简单,当年在部队,宁伟一直在钟跃民手下,他当兵时钟跃民就是他的班长,后来又当了他的排长和连长。对钟跃民,宁伟一直既崇拜又敬畏。张海洋记得有一次宁伟不知为了什么要和三排的一个战士打架,当时在场的人谁也劝不住,大家都知道宁伟的厉害,谁也不敢过分激怒他,只能好言相劝,可是宁伟守在三排宿舍的门口,谁说也不听。后来排长钟跃民来了,他只是瞪了宁伟一眼,奇迹便生了,脾气暴躁的宁伟这会儿就像耗子见了猫,连忙低下头去,钟跃民只说了一句话:“宁伟,你是不是觉得没人管得了你?这样吧,咱们找个方,我陪你过几招儿。”宁伟自知理亏小声说:“排长,我没想打架……”钟跃民冷冷说:“那你堵着三排门口干什么?给我滚!”宁伟啪的一个立正,向他敬了个礼,忙不迭跑了。张海洋当时心里暗暗吃惊,这个钟跃民哪来的一股霸气?连宁伟都吓成这样,真不可思议。
张海洋经过仔细考虑,决定还是要请钟跃民来帮忙。钟跃民了解宁伟,而且为宁伟吃过官司,如果说杀人越货的宁伟此时还残存着一点人性的话,那么他只有对他的老连长钟跃民还心存内疚。他派珊珊来泰岳餐厅挥霍,这明摆着是来给钟跃民送钱的,他时刻在注视着钟跃民,只要钟跃民在,宁伟迟早会露面的。
张海洋把这些想法向局长作了汇报,局党委为此还专门开会讨论过,最后特批允许钟跃民作为编外人员加入宁伟的专案组。谁知钟跃民却不领情,他不耐烦说:“去去去,我正忙着呢,没工夫和你们这些警察闲扯淡,你们公安局又不我工资,这年头儿哪有白使人的,你们局长批准了我就得去,他算老几?你告诉他一声,就说大爷没工夫。”
张海洋说:“跃民,你可答应过我,怎么这会儿又变卦了,你还是不是爷们儿,说话还算不算话?”
“我是答应过你,要是看见宁伟我会劝他投案自,可他要不听,我也没辙,我又不是执法者,他手里有枪,闹不好再给我一枪,我招谁惹谁了?要讲流血牺牲也是你们警察的事,我现在的身份是老百姓,是弱者,需要你们这些拿枪的警察保护,我这饭馆要是垮了,你们公安局管吗?要不这么得了,让你们局长特批一下,明我带那些知青哥们儿上你们公安局食堂去吃饭,一三顿,伙食标准照着每人每5o元就行了,就算案子破了我们也不走,得吃一辈子,理由很简单,为了协助你们破案,我们都失业了,不吃公安局吃谁?”
张海洋低声下气说:“跃民,咱们不是哥们儿吗,帮帮我,好吗?算我求你了,明我就带刑警队的弟兄们到你的饭馆去吃饭,怎么样?我给弟兄们下个命令,以后谁要是请客,哪儿也不许去,只能去泰岳餐厅。要是哪个痞、流氓敢找你麻烦,你跟我说,由我们刑警队去收拾他。”
钟跃民笑道:“少来这套,上次流氓差点儿把我的饭馆烧了,你们警察在哪儿?结果还是宁伟出手帮忙,要是指望你,我这饭馆早他妈的被烧成灰了。”
“跃民,求你了,帮帮忙,哪怕是给我出点儿主意也好,我一贯佩服你的脑子,只要你想干,你总能想出点子来。跃民,咱俩是什么关系?快3o年的交情了,你要是见我有难处都不伸手拉一把,那我只能对咱们的友谊重评价了。”
“嗬,你还威胁起我了,你们这些警察怎么都穷横穷横的,求人的事也敢犯横?”
“我这不是开玩笑吗。好,这事儿就算说定了……”
公安局的会议室里,张海洋正在主持会议,钟跃民坐在他的身边,刑警队的干警分坐在长会议桌两侧。
张海洋先作介绍:“大家都认识吧,这位是钟跃民,是我在部队时的老战友,也是老朋友。这次为了宁伟这个案子,我特请示了局党委,局党委经过研究,特批钟跃民先生作为编外人员加入我们的专案组。”
刑警队的干警鼓掌。
“今的会议也算是个见面会吧,大家先见个面,认识一下,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跃民,你是不是和大家说点儿什么?”
钟跃民摇摇头,干警们热烈鼓掌。
钟跃民笑着摆摆手:“那我就说几句,其实,今我能坐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开会,这件事本身就很荒唐。在我的记忆里,一个老百姓和一群警察一起侦破一个案件的事还没听说过。”
张海洋插嘴道:“‘**’那会儿好像有,那会儿是群众专政。”
钟跃民继续说:“其实我心里明白,我的作用是向专案组提供一些信息,因为宁伟在我手下当过兵,我最了解他,其余的,我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是讲法制的时代,按法律规定,我是以一个公民的身份来协助公安机关破案,而法律没有赋予我执法的权利。换句话说,如果有一我们和嫌犯遭遇,并展开枪战,那么在座的同志可以掏出枪还击,而我却只能抱着脑袋躲到一边去。同志们可别误会我贪生怕死,因为法律没有赋予我使用枪械的权利……”
张海洋和警察们都笑了起来。
钟跃民严肃起来:“关于宁伟这个人,我想提醒大家注意,今后不管是谁现他的踪迹,都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等援兵赶到以后按计划行动,李东平的牺牲就是个教训。宁伟不是个一般嫌犯,他在侦察部队服役了7年,你们张队长也知道,当时我们连队最要命的训练科目,就是每早晨的5公里武装越野,凡长年经受这种高强度训练的人,在体力和耐力上都要大大优于常人。宁伟受这种训练的时间长达7年,在我的记忆里,他的各项军事考核,成绩是全优,尤其是枪法,的确是个高手。我一点儿也不怀疑,在某些特定环境里,他能创造出某种奇迹,这就是你们面对的对手。”
张海洋插嘴道:“我来补充一句,钟跃民说得不错,宁伟的确是个高手,在体力、智力和技术上,我和钟跃民从来不敢小瞧他,但大家也不要因此把他看成那个无所不能的oo7。世界上不存在不可战胜的人,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凡胎肉身,两个肩膀扛个脑袋,干掉他没什么难的,我们之所以提醒大家注意,是想尽量在抓捕行动中避免伤亡,最好的结果应该是兵不血刃解决战斗。”
钟跃民说:“宁伟这个人也有弱点,他有自己的行为准则,自己认定的事,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很少考虑后果,用这样的思维方式去行事,难免不出漏洞。此外,这个人还比较讲义气,或者说很有念旧情结,从他越狱后的表现可以判断,他杀的人大部分是黑道儿上的人,李东平的牺牲似乎是个例外,具体情况还要等抓住宁伟后才能搞清楚。据我判断,他恐怕早现了李东平在跟踪他,如果他想杀人灭口,恐怕没必要把人引到小楼再动手,作为一个职业杀手,他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在高公路上就除掉对方。我想,李东平生前有可能和宁伟进行过某种较量,或者做出了使宁伟受到威胁的动作,宁伟才开了枪。”
张海洋说:“你说得有道理。问题是,李东平牺牲后,我们所掌握的一切线索都断了,现在从何处入手还没个头绪。据我们调查,李东平被杀的那栋小楼是一个自称季平的人买的,付的是现款,房产公司留下了他的身份证复印件,经调查,这是个假身份证,照片上的人也不是宁伟。”
魏虹也汇报说:“出事后,那个女人也失踪了,现在查明,那个女人叫珊珊,当过舞女和三陪小姐,有时也参与一些小宗的白粉交,但她本人不是吸毒者。不过,这种女人的名字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她们都是外来京谋生的,几乎全部使用假名字。”
钟跃民疑惑说:“据我所知,宁伟好像没有女朋友,他怎么会认识这种女人?还有,我怀疑有人在庇护着宁伟,他交往的圈子比较狭小,性格沉默寡言,不善交际,至少在他入狱以前没有那种经济实力雄厚的朋友。我看,这极有可能是他越狱后认识的朋友,凭宁伟的社会关系,要不是有人庇护,他早就待不下去了。我们来分析一下,像宁伟这种人,对谁有用?”
刑警张文说:“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恐怕是黑道人物梦寐以求的。”
钟跃民说:“对呀,只有黑道上的人才对他感兴,养个职业杀手是比较合算的。据我所知,现在国内的黑道组织还只是一些雏形,不像意大利黑手党那样组织严密,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光靠偷和抢弄不来多少钱,只有开公司做生意才能挣大钱,真正有经济实力的黑社会头子,都有公开的经济实体作掩护,我们的注意力应该放在这类人身上。”
张海洋猛想起一件事:“对了,我的一个线人提供了一个消息,说震宇公司总经理李震宇手下的一个保镖在酒吧喝醉酒时吹牛,说谁跟李总作对,准不出三就得死。最近黑道上死的几个人都和李总有仇,李总一句话就要了他们的命。”
钟跃民眼睛一亮:“海洋,这肯定是条线索,你们该调查一下。”
“我已经派人调查了,我看咱们是不是来个敲山震虎?”
“对,有意散出风去,表明公安机关已开始注意李震宇的动向,看看他的反应。”
张海洋一拍大腿说:“对,从现在开始,全候监视李震宇……”
李震宇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客户谈生意,他举着手机只是静静听着,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但那个客户现,李总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李震宇打走客户后,他静静坐在皮转椅里仰头合上了眼睛。此时,他表面上沉静如水,但实际却五内俱焚。他是十几年前靠走私起家的,多年来一直是坐在火山口上,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死无葬身之,但他不能不继续干下去。李震宇知道,如今的很多商界巨贾当初都是靠走私起家的,走私贩子是不光彩,可一旦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他们就成了受人尊敬的商界名流,他们的名字总和慈善家连在一起,受到全社会的注目。人生就是一场赌博,赌赢了就是社会精英,输了不但身败名裂,连性命都难保,李震宇愿意赌一把。干这行的风险系数极高,除了要提防海关和边防武警部队,最大的威胁来自同行,“黑吃黑”向来是黑社会的法则,反正大家做的都是掉脑袋的事。李震宇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儒商,不喜欢暴力,长这么大他还没和别人动手打过架,如果有人和他作对,他宁愿花钱摆平这件事。花个几十万元让仇人永远离开这个世界,这是个好办法,反正他只是个付款人,他的手是干净的,并没有沾过血。杀人当然不好,但只要自己不杀人,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李震宇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处理宁伟的事,他可以给宁伟一钱,然后送他越境去东南亚,问题是万一宁伟失手被抓住怎么办?即使逃到国外,国际刑警组织也不会放过他,谁能保证宁伟一旦被捕不会牵连别人?一个死刑犯在临刑前为了保命,交代出一件大案子,这就是重大立功表现,马上就可以改为缓期执行,命就保住了。这事儿要是换了李震宇,他也会毫不犹豫揭同伙,死到临头了谁还会讲哥们儿义气?看来最好的办法是让宁伟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
李震宇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向外望去,他现在街道对面的拐角处停着一辆浅蓝色的切诺基吉普车。据手下人向他报告,这辆汽车是前上午出现的,只要李震宇到公司来上班,这辆切诺基就会准时停在那里,李震宇下班时,这辆切诺基也会神秘消失。李震宇冷笑了一声,心说,这些警察的跟踪技术也太差了,他们好像根本不在乎被人现,这简直是在明目张胆监视自己。李震宇久闯江湖,这种事以前也见得多了,被公安局盯上算不了什么大事,他们只要没掌握证据,便不敢轻举妄动。李震宇在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从容把跟踪的警察甩开。
周晓白身穿双排扣的女式校官服坐在办公桌前阅览文件,她的肩章已经是4颗银星的大校军衔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拉开抽屉,在里面翻动着。
一个上尉军官拿着文件夹走进来请示:“周副院长,院办公室的这份报告,您如果没有什么不同意见,就请签字。”
周晓白边签字边问:“张干事,上次外科递上来的那份报告放在哪里了?”
上尉回答:“哦,是那份申请购买医疗设备的报告吗?”
“对,就是那份,我记得你好像交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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