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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冉看了李恪昭一眼,接着道:“届时由飞星挂帅,但募兵、武卒新训等一应事宜皆由司金枝、连城协同主持。期间我会助你们制定攻打积玉镇的计划,但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所有作战计划临到头都可能作废,你们定要学会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最重要的是大处着眼、小处着手,灵活机变。”
被委以重任,司金枝与连城皆喜不自胜,但又难免有几分忐忑。
“花福喜、明秀等人,你们尽可调用,”李恪昭垂眸,徐徐道,“行云与叶冉留屏城练第二批次新兵。”
从书房出来走了老远,一路到了中庭花园的回廊中。
司金枝紧张四顾,确认无人后,才轻声对连城嘀咕:“若论灵活机变,谁比得过行云?打积玉镇这是公子名下头功,为何不是她担主将?”
连城白了她一眼,也压着嗓道:“你傻啊?在巩都时公子就说了行云其实是夫人,哪有夫人上阵杀敌的?咱们提着脑袋拼命是想建功立业,若能活下来,往后就有好日子过。夫人哪需如此?公子自会给她最好的。”
“可她……”司金枝困惑地挠了挠头,一时也不知这话该怎么说,便憨厚地笑笑,“也是。”
两人便转了话头,一路说着到了屏城后该如何协作,便走远了。
回廊下的灌木丛中,原本抱膝垂泪的明秀张口结舌,无措地看向身旁原本在安慰她的岁行云。
“我昨日就知了。”岁行涩然扯了扯唇。
明秀本就哭得眼红红,开口就瓮声瓮气的:“你别与公子置气,他也是爱惜你。”
“我明白的,没置气。我可什么都没说,”岁行云自嘲苦笑,“公子讲了,最开始就定下金枝为今后主将人选的,也不独积玉镇这一战。”
于私,她与李恪昭虽有名无实,但终归还是有那一纸婚书在,按当世的风俗法理,他有权决定将她安置在何处。
于公,他是她自己歃血盟誓认下的主君。主君决定要将她放在后方,她本也无可置喙。
并非不失落、不窝火的,可李恪昭既早有筹谋决断,她说什么都不合适,只会显得无理取闹。
此时岁行云忽然想起在仪梁的那个冬日午后。
雪后初霁的晴光中,李恪昭仰头坐在窗畔等她帮忙上药。她含沙射影地讲了“狼与羊的两难抉择”。
那时李恪昭就告诫过她,做人应当一以贯之,面对诱惑时绝不该心志浮荡。
若她与李恪昭之间只是单纯的主公与下属,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一对夫妻爱侣,此刻她大概就能如明秀,如所有人一样坦然面对这个结果,不用这么酸楚难堪。
能怪谁呢?是她自己鬼迷心窍招惹了他,才将两人间的关系弄到这般复杂。
世间许多事总是如此,一步走错,十步难回。
作茧自缚,她难过也是活该。
“不怪谁,都是我自找的,”她举目望向前方,苦笑唏嘘,“我可真是个心志不坚的小废物啊。”
不远处的桂树有桂子应声簌簌坠落,如树垂泪。
*****
将事情都做好部署后,李恪昭回到院中,等到日落西山才见到岁行云。
“你……”李恪昭语塞。
“我陪明秀说话去了,”岁行云无奈地撇撇嘴,“她遇着点事,眼睛都哭肿,挺惨的。”
李恪昭想了想,轻声问:“那你呢?也哭了吗?”
岁行云侧头瞥向他,奇道:“没有啊。公子何出此言?”
“对我的部署不服气?”李恪昭仔细端详她的神色,“想火?想揍我?”
岁行云单手叉腰,叹着气笑道:“公子放心,既您已有决定,我不会与您胡闹。我没那么脸大,敢说‘飞星、司金枝与连城三人合力都不如我这种话’。”
她需要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他们又何尝不需要?
上辈子的岁行云也不过就是个寂寂无名的小将军,这三人里可有后世传说中声名显赫的“杀神司金枝”。
“如您所言,训新兵本也不是小事,如今叶大哥有诸多不便,我与他分担这职责也是理所应当,”岁行云认真道,“军中无小事,我定不辱使命。”
至于她于李恪昭之间的私事,她眼下还没想明白该怎么处,进退两难,且先搁着吧。
八月初八,缙王钦使登门通传王令:八月十五正午时于宫中设家宴,诸位公子皆需携夫人同往。
此宴既是仲秋家宴,也是为李恪昭归国接风洗尘,更有“欢送”他前往屏城就任主政之意。不但他非去不可,岁行云也得露面。
“要烦你陪我走这一遭了。之后去了屏城,便不会有这样多麻烦琐事。”李恪昭看似镇定,喉间却紧张地微滚数次。
“好。”岁行云眼眸半垂,唇畔扬着笑。
自初六那日黄昏过后,岁行云一直显得很平静,照常与人说说笑笑,也未对他别扭甩脸脾气,没再提休书之事,更不曾坚持要亲自带人去打积玉镇。
这让李恪昭觉得很诡异。
“若你不愿去……”
“没有的,”岁行云赶忙摇摇头,笑意平和,“我只有旧年衣衫,还多是与男子武袍差异不大的那种,不合适穿去赴宫宴。还是赶着做件新衫为妥吧。公子觉得烟霞锦可好?”
烟霞锦为缙国特有,专供王室,穿这个赴宫宴,倒正合宜表个衷心,以免李恪昭因她出身之故被人为难。
她明明是笑着的,李恪昭却觉心间窒痛,不知从何说起,便道:“你要是想穿别的,也可。”
他记得她嫁妆里有岁氏的天水碧织金锦。
“衣衫布料我本不在意。穿那个,不就等同使劲提醒大家我是蔡国人?无谓因此惹人诟病,万一给您惹来麻烦就不好了。还是烟霞锦妥当些,”岁行云说着一拍脑门,“时间紧,我得去问问府中裁缝是否……”
在她即将转身的瞬间,李恪昭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若不痛快,就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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