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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允臣给你包扎。”巴图鲁自己也挂了不少彩,仍强撑着为朱厚炜上药。
朱厚炜眉头紧蹙,“他们为何撤军了?难道是朝廷的援军到了?”
丘聚满身狼狈地过来禀报,“方才祝指挥使道,说是有锦衣卫的弟兄们夜袭敌营,烧了粮草、重伤主帅。”
朱厚炜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方寸大乱,“骥征如何了?”
兵荒马乱,他哪里能知道?丘聚为难地摇了摇头,就见朱厚炜咬紧牙关,往后直直地栽了下去。
第十四章
昏昏沉沉、混混沌沌,朱厚炜缓缓睁开眼,只觉肩膀、双臂乃至于双腿无一处不痛,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应当是被清洗包扎过,不少地方都缠着纱布。
看来衡州城是无碍了,朱厚炜的心略宽些许,想起昏睡前听闻的消息,一颗心又沉了下去。本想叫人,可喉咙干哑难言,便只好抬起未伤的右臂,狠狠锤了锤床榻。
兴许巴图鲁和丘聚都伤得不轻,闻声前来的是个小内侍,一见他醒转,便咋咋呼呼地奔出殿外,紧接着靳贵、孙清等人全都冲了进来,你一言我一语吵嚷得让朱厚炜头痛欲裂。
到底还是靳贵老成持重一些,喝道:“行了,没看到殿下不爽利么,噤声!”
“见先生在此,看来衡州之围定已解了。”朱厚炜扯出一个微笑。
知他焦急,孙清赶紧上前一步,俯身禀报,“王巡抚在长江江面击溃宁王,宁王已被生擒。同时,湖广巡抚秦金回援衡州,已将叛军歼灭。”
朱厚炜轻声问,“那日听闻敌军主帅被锦衣卫重伤,那些锦衣卫如何了?”
不知是他声音太小,还是孙清耳朵不灵便,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哽咽道:“殿下昏睡了整整三日啊!”
与此同时,靳贵亦是老泪纵横:“我等一路撤到襄阳,竟然听闻谣言说是衡州城破、蔚王殉国,殿下吓死老臣了……”
他们一带头,大小官吏不管是撤走的还是留下的,想起劫后余生遭际,均落下泪来,一时间寝殿内哀声一片,不知道还以为蔚王已经薨了。
所有人都知他与崔骥征的交情,可为何每一个人都避而不谈,每一个人都语焉不详?
可朱厚炜实在难以相信,那个不久之前还对自己浅笑盈盈,照亮了人生最凄楚时光的青年,尚还来不及体味人生百态,就这么草率离场,就算有人要离开这个世界,他这个已然历经两世的人,为何还苟延残喘在这世上?
他缓缓道:“骥征呢?我要见骥征。”
靳贵与孙清对视一眼,神情很有些为难,“崔佥事亦受了伤,殿下若要见他,也要等他伤好了不是?”
朱厚炜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只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胸口奔涌而出,紧接着就听闻周遭一片“殿下”的惊呼之声。
他低头看自己的衣襟,惊愕地觉满是猩红血迹,想不到叩心泣血竟是真的。
门外这时响起匆忙脚步声,紧接着门便被一把推开,有个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来。
朱厚炜有些怔忪地看着,瞬间明白了为何众人皆言语含糊——崔骥征拄着拐,面上裹着纱布,看位置甚至还伤及了右眼。
“佥事你……”周良跟着后面跑过来,就见蔚王强撑着坐着,正目不转睛地凝视崔骥征,眼中满是怜惜。
崔骥征蹙眉上前,低头检视朱厚炜,看向靳贵,“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吐血?”
靳贵也觉茫然,倒是近来一直陪在朱厚炜身边的孙清摸到了些头绪,“许是大家都没说清楚,殿下以为二公子遭遇不测……”
崔骥征似乎明白过来,失笑道:“我本意是不想让殿下挂心,想不到适得其反了。”
王府内的侍御医忙不迭的过来给蔚王诊治,又是看脉又是开方子,好一阵兵荒马乱。
朱厚炜说不出话来,目光顿在崔骥征的腿上和眼上,崔骥征会意,“腿上中了一箭,没伤及筋骨,休养半月就可恢复如初。”
他摸了摸面颊,“至于这个,是我托大了,那人倒地时,我误以为贼人已死,一时大意险些被他反杀,幸好我戴了面具,又随身带着上次殿下送的那些药,否则别说破相、连这只招子都保不住。”
“疼吗?”
崔骥征低头,见朱厚炜面色煞白、满头虚汗,却仍是专注地看着自己,他未和旁人一般打听自己残没残、破没破相,他只关心自己痛不痛。
崔骥征干脆坐在他身旁,温声道:“现在已经不疼了。”
他看向朱厚炜肩上创口,“咱们做锦衣卫的,这点伤不算什么,比这厉害十倍的都有。倒是殿下何时受过这么重的伤……”
“你伤了眼睛,不要哭。”朱厚炜又觉一阵眩晕,努力再看一眼崔骥征,便又昏睡了过去。
本就重伤未愈又吐了血,侍御医说是“神劳形瘁、肝经失血”,朱厚炜这场病养的格外长,待他终于能起身时,崔骥征已经行走无碍,面上伤痕也已好得七七八八,只是那如玉的额上留下一道浅红伤疤、从额角一直蜿蜒到右眼角,任谁见了都要叹一声可惜。
这日崔骥征又来看他,见朱厚炜正斜倚着靠枕愣,不由好笑道:“殿下怎地满脸愁苦?”
朱厚炜一见他便笑:“整日躺在此处,骨头都松散了,人也格外惫懒,再这么下去,整个人都要废了,如何能不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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