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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断了,要断了!”满心大喊,“你属螃蟹的么?”
江海把她松开,满心佯怒:“不抢了,我不要这只了。”
“不行,这只就是你的。”
“为什么?”
江海将螃蟹放在料理台上,拿过记号笔,沿着蟹壳的凹凸起伏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居然连成一个心形。他在中间三两笔画了一棵白菜,“你看,心里满满的有一颗菜,是谁?”
蔡满心咯咯地笑起来,凑近了看:“喂,我的眼睛有这么小么?”
她拿将“满心菜”摆在桌上玩,用筷子不断拦截它的去路。螃蟹听到波涛的声音,蹒跚着向大海的方向挪动,坚定执着,屡挫不改。蔡满心忽然心生怜悯,将它盛在小盆里,一路跑下海滩。海水没过小腿,她俯身将“满心菜”放进水中:“走吧,阿菜,下次可不一定这么好运气碰到我了。”
江海看到,抱着臂站在海堤的台阶上:“其他的都卖光了,那是成哥留给咱们每人一只的,你放掉了自己的份额。”
她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盘螃蟹冒着热腾腾的香气端上桌,蔡满心忍不住怀念起“满心菜”来,她夹了几只白灼虾在碟子里,目光忍住不在清蒸蟹上留恋地逡巡。
江海站在她旁边,探身挑了一只大的,掀开蟹壳,将螃蟹一分为二,塞了一半在她手中;长腿迈过椅子,懒懒地坐在她身旁,一只手臂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他又从清蒸石斑背脊上夹了一块鱼肉,放在满心碟子中,“这里比肚子要好吃。”
众人惊讶看着并肩而坐的二人,之后“哦~~”,发出恍然大悟般的长声感叹。
“螃蟹分给你了,可不能不劳而获。”江海对大家的惊叹声置若罔闻,“一会儿要帮忙刷碗。”
蔡满心高高兴兴站在厨房里刷着面前的碗碟,忍不住哼起歌来,透过洞开的窗,看见江海和朋友们围坐在一起弹琴,他随着节拍微微点头颔首,在弹到lo时全神贯注,抬头瞬间,和她目光交汇。于是走了个音,便停下来,赧然地笑着摇头。
蔡满心忽而觉得,她很惧怕即将到来的离别,她想要长长久久地生活在这种氛围中。理智告诉她,这不过是一时冲动,这是她已经规划好的人生道路上一段风光美妙地歧途,然而在那时,她丝毫不想约束自己的思想。
无法约束。
洗净手出来,江海正在弹一首她没有听过的歌,他吹着口哨,悠扬的几个音符,然后在琴弦拨出一串行云流水的琶音。
隔壁几桌的食客被吸引,也都聚拢过来。
蔡满心坐在大排挡角落的餐桌旁,托着腮,静静凝视江海,心中沉沉地满是喜悦。这一刻美好地如同天长地久,而那份喜悦却不断提醒她时间的存在。
“满心,不要坐得那么远。”成哥招呼她。
“我很喜欢刚才那段口哨,想坐下来仔细听听。”蔡满心起身走近。
“真好听。”隔壁餐桌的顾客探过头来,“这叫什么名字?”
“蝎子乐队的dofchan,”成哥答道,“这个乐队最厉害的就是双吉他,你看现场版的dvd,非常震撼。不过我水平有限,一般阿海负责弹旋律,我负责弹和弦。”
“我真的很喜欢这一首,不过我更喜欢他那天弹的。”蔡满心指指江海,“他给了我个下马威。”
“哪首?”成哥问。
“不知道名字。”满心耸肩。
“我每天弹几十首,怎么记得住。”江海拨了一段甜蜜蜜,问,“是这个?”又拨了小城故事的两个音节,“还是这个?”
蔡满心鼓起腮,白他一眼。
“安静一点,坐下来。”江海指指旁边的座椅,抱起吉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拧灭,“弹一首你没听过的。”
他轻轻在琴弦上拍了几下,在嗡嗡的震动中,旋律舒缓地铺展开来。像薄薄的雾霭后隐约显现青山的轮廓;音符连绵悠远,便如同淡青的山岚氤氲到半空,水气蒸腾。他飞快地扫过琴弦,然后在高音区绽响一段密集的华彩。随后便是重重叠叠的连音,左手指尖连续击弦勾弦,像细碎的阳光舞动在起伏的海浪上。细密的音符所构成的主旋律却是平稳舒缓的,只是那音色如同几把吉他同时奏响,那些细微的、琐碎的、繁杂的情绪,在平静的外表下蠢蠢欲动。
江海又吹起一段口哨,配上一串的三度重音,嘹亮饱满,却是来自于当地少数民族的山歌。曲调趋于平静,像一抹温柔的金色夕照,将他的指尖映亮。和他偶尔投射过来的目光一样,若有还无。
众人啧啧赞叹,蔡满心抚掌,“再弹一次吧!”
“不能点歌。”江海摇摇手指,“我不是卖唱的,我弹吉他也不是为了讨女生的欢心。”蔡满心知道他在揶揄自己早前的言语,伸手在他肋间戳了一下。
江海笑:“别闹。这曲子还太糙,弹得很涩,许多细节需要调整。”
“是最近新写的?”成哥问,“打算取什么名字?”
“《归》,或者《归乡之旅》。”江海看了看满心,眼中有一些她读不懂的情绪,他将吉他放下,“是我这次回来的路上想到的。”
可是那条和他一同乘车经过的迤逦长路?薄雾笼罩的蓝屏山,蔚蓝澄澈的月牙海,繁花扑面,浮云聚散。蔡满心心中冲动,什么毕业典礼、集体合照,统统放到一边去吧,她不想在两三天后就离开这里,她不想一切结束得太快。
心太急(下)
江海起身离席,蔡满心一路小跑追到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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