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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走。”
“我看他一个人,又如何能救整个万剑宗。”
闻修决低下眼眸,在画舫即将被河水吞没之时,闪动身形化为一缕寥寥烟雾,迎风消散。
……
……
沈缘脱离那处地方后便一路沿着盘山河向南行去,他知晓此时各宗门都在迎战四处突起的妖兽,正是危险谨慎时期,闹了这么一回脾气耽搁许久,再多的气恼也都消散了个干净,如今他必须尽快赶回万剑宗去。
只是因破开禁制他胸口间筋脉尽断,为了暂时维持着身体康健,不得不拿出大部分灵力来耗费,沈缘全身的气力所剩无几,只能硬撑着一口气尽量赶路,他算了算日子,若仅用一些灵力的话,他大约能在三日内回到万剑宗。
“这是……?”沈缘第二日时距离万剑宗还有几十里地,他站在河水边,看着稀疏林中死伤成群的妖兽与人躯体交叠,禁不住心头一顿,这林中显然早已经经历了一场鏖战,如今正值初冬季节,故而纵然是尸身成堆,也并未有气味散发出来。
沈缘连忙上前一个个地翻找着尚可能存活的人,通过他们身上的衣裳,沈缘勉强能猜测出来这大约是靠北距离万剑宗并不算远的一个小宗门,骤然遭此劫难,此宗门必定元气大伤,说不定……
“……救、救救我……”
青年衣摆忽然被扯动,他转过身,看见了那狼妖尸身之下压着的尚还有一丝活人气息的小弟子,这弟子看起来年岁小得可怜,身上的衣裳都有一些松垮,仅存的一只手臂上翻着鲜血淋漓的可怖伤口,沈缘心头一紧,连忙俯身下来按住他胸口某处大穴:“闭息!”
小弟子脸上还带着些软软的婴儿肥,沈缘猜测着他大约是这宗门内最年幼的小孩子,或许是……关门弟子,这样小的孩子都遭了劫难,那么……恐怖的猜测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明朗,沈缘深呼一口气,用灵力勉强修复了小弟子肺腑间致命重伤。
“噗——”
看起来受伤严重的小弟子还未昏厥过去,沈缘倒先因灵力枯竭吐了一口鲜血出来,他随手抹了把唇间,又急忙用自己的衣裳包裹住小少年断臂,为他止住血。
那小弟子睁着眼睛看他,半晌后才轻轻地说:“仙君……我认得你。”
沈缘劝道:“不要说话了。”
小弟子不听劝,又开口道:“我师兄,叫我跟你说一声……”
沈缘沉了语气:“不要讲话,你在流血。”
小弟子竭力往他怀里爬了爬,只撑着一只手,低声道:“……我知道我,无力回天了,师兄们为救我……都死了……您不要再耗费灵力……”
“我想……叫人,能救一救我……”他喘了口气,又继续道:“能在此处恰好遇见您……也算是我……三生有幸。”
沈缘压着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儿,为这名小弟子医治着身上重伤,他肺腑间乃至全身的骨头,都已经被击碎,能硬撑到现在也是不易,沈缘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挽救他的性命。
小弟子伏在他腿间,眼皮越来越沉重:“我师兄说……如果我能活下去,便叫我去寻……万剑宗沈仙君……他叫我告诉您一声……”
沈缘心里那阵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抱住怀里尚还年少的孩子起身,脚步忍不住晃了一晃,道:“我带你回万剑宗医治。”
“我师兄叫我告诉您……他说……”
小弟子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与沈缘的心跳合为一拍:“他说……早些年,对不起您。”
沈缘忽地一愣,他想问这小弟子这句话是何含义,未开口却见怀里的少年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萍水相逢,最终死在了他的怀里。
为何?
为何会对不起他?
沈缘眼底波澜无法掩埋,他怀里的少年躯体有些瘦弱,却叫他感觉到仿佛有一千斤那么重,他身体间灵力已所剩无几,肺腑疼痛感更加深刻,“砰”地一声,白衣青年双膝触地,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哀吟。
此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长长嘶鸣,沈缘将那小弟子安稳放在地面上仰头去看,一只雪白灵鸟落于他指尖,两只洁白羽翅合紧,青年拿了鸟爪处的小卷轴展开,只见上面仅仅写了四个字——
小缘,速归。
“是……师尊的笔迹。”沈缘心头慌乱不止,刹那间手指抖得不成样子,短短半月余,他只是闹了回脾气下山躲一躲,散散心中烦闷,为何便在此期间发生了这样多的事?
乌云与霞光相接,暮色将至,天边拢上一层极其诡异的紫红颜色,温和沉静之中似乎夹杂着即将要到来的骤雪,沈缘强撑着已经即将要油尽灯枯的羸弱身躯,在第二日天光即将破晓之时赶回了万剑宗。
二十余年间,沈缘从未见过万剑宗这般混乱场景,宗门处参天巨树被拔根而起,寥寥湿润泥土沾染在一旁玉阶之上,枯黄秋叶卷着萎靡的模样在天空中旋转飞舞,最终落在他的衣裳下摆处,沈缘手指慢慢捏紧,顺着三千玉阶而上,却在途中恰巧遇见了似要下山去的云栽雪。
白衣仙君微微一愣:“云少宗主?”
云栽雪见他模样,急忙拦住他,拉着人就往另一个方向走:“沈缘,我边走边与你说。”
沈缘点了点头紧紧跟上他的脚步:“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如此……”
云栽雪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冰凉的温度自肌肤间慢慢渗入,像是握了一块冰白雕玉,他来不及再关照沈缘,只能竭力暖着他受寒的手指,道:“前些日子,大约是八日前,有一小宗门遭遇了妖族夜袭,浮云宗看见求救信号赶过去时,已经全宗尽灭……我的师弟为他们收拾了遗物埋葬了身躯,带回来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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