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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打工记之捌 返乡三斧（第1页）

刘东升回到了久别的家乡。村里比先前多了十几座砖瓦房，他也请旺叔给重建了自家房子，三口人回来有了住处。二老黄老去了，欣慰的是，二老黄活回了铁佛村狗的平均寿命。

一回到村里，党支部副书记、村主任程耀旗就粘上了他。说是乡里摊派下来五万块钱低息贷款，要求村集体或者个人搞副业，学南方展乡镇企业。游说三个月，也没人敢贷这笔款。刘东升晃晃脑袋，他心里头就那么一个打算，起了建筑公司执照，杀回深圳去，包工包料包楼房，像才老板一样挣大钱，大大地挣钱。

跑去工商局，却吃了闭门羹。企业科跟个体科没见过农民注册公司，相互推脱。最后有人说，有施工设备和技术人员要求，还要有上级单位证明信。刘东升斜着个脑袋出了工商局，身后个体科的小郝跟了上来。小郝说哥，国家鼓励个体民营经济展的风，肯定会吹到咱这里，你不妨先干个建筑队，积攒下条件。唿啦啦，一群骑着自行车下班的人们从身旁经过，把俩人挤到了马路牙子上边。

刘东升成立了建筑队。包产到户十多年，人们有了闲钱，要翻盖住了几十年的老土房子。刘东升在南方盖大楼，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方圆几十里修房盖屋，凡要有点成色，大多找他。刘东升邪行。比邻里屋檐高的不干，屋檐高能把邻舍日子压下去，会打扯扯。拐弯处不抹角的不干，房子在过道拐弯处的，墙角处理成弧形，能避免视线障碍而减少事故。他打小喜欢倚在街口拐弯抹角处，一眼能看到三个方向，会最快地捕捉到谁家有人咧，就跑去谁家混饭吃。俩条件减少了些修房东家，他不在乎。

修民房也是包工包料咧，小小满足了下虚荣心。可赚这点钱不是刘东升的目的，选几个技术员、施工员跟预算员苗子，工商局小郝帮忙，介绍去市建筑公司，跟着学习考取资格证。

盖房时，刘东升现家家都缺檩条。当地柳槐树多不直溜，只能做连接的椽子用。找在建筑队作负责人的旺叔商量，问能不能到东北进些木材来卖。刘永旺木匠出身，传他会鲁班爷的法术下镇物，由他带队，哪个东家也不敢欠工钱。刘永旺点头，俺看行。刘东升伸舌头上下嘴唇舔一圈，“狗屎也要待地里养庄稼，牛逼哈拉蛋，干耶！”

见侄子高兴，刘永旺说升耶，叔跟恁说句话唻。瞅瞅大黑脸，道是：“大头庚找到他娘咧，升啊，恁弄目前儿（现在）成家咧，都当爸咧，是不是，是不是去趟凉水井村呢？”话音没落地，刘东升扭头走开。凉水井村在铁佛村东六里地，刘东升的娘就在那个村子里。见东升挣钱回了村子，人们说孬小子该去跟他娘认一认咧。刘永旺哪知道自己一张嘴，讨个没趣，黑家伙转身滚犊子咧。

请人给黑龙江的岳父老秦拍电报，问询木材情况。得到肯定回复后，刘东升带上老婆秦翠花跟小闺女，坐上火车下了东北。临行，寺前场子上挖了一把柳树根带上，神柳树根用水煎沸后加皮硝熏洗肛门，能治丈人的痔疮。十几天后，刘东升跟车把木材拉了回来。

细长笔直的松柏木堆在寺前场子上，很快卖光。再进再卖，供不应求。最后干脆了一火车皮过来，木材到货场，刘东升去找运输公司的车，一辆也找不到，全都运粮去了。只好动全村的拖拉机跟驴马车，三天拉回。想着让三阿黄夜里看守木材场，沈香秀不应，说是看家护院离不开。刘东升便引着三阿黄去配种，宁等着三阿黄的崽儿，也不要别人家的狗。

一头建筑队，一头木材场，两头吃。村里老人说黑东升黑黑得，像他爷爷刘大明，有股子狠劲。刘东升再找旺叔，说几个村子坐庄收棒子，生意火得全城大货车都用上咧，咱能不能干耶？刘永旺点头说俺看成。刘东升道是咋么俺说嘛都成？刘永旺说俺早琢磨一个多月咧，只要恁不老是惦念着鼓弄建筑公司去深圳，俺使大劲支持。刘东升说叔哎，俺小刻儿（小时候）要饭，有一回吃撑咧三天没进食，宁当撑死鬼不做饿死汉，牛逼哈拉蛋，这事干定咧。

工商局小郝找熟人，扮成运输公司副驾，刘东升跟着运粮车混进省城粮局，摸准路数。回村，寺前场子上竖起收粮的木牌子，搭起简易屋，准备开庄收粮。

半夜里，五十多岁的老哥砸门进院，说兄弟呀咱两家世交，收粮买卖得有俺一份儿咹。吃百家饭长大的刘东升，无法拒绝乡邻们的请求。老哥凑来五千块钱，旺叔拿出六千，又有其它三家要打伙送来一万。政府摊派给村里的五万贷款也派上用场，加上自己手头的五万，十二万多块做本钱，粮场开张。

价格高一点，附近村民纷纷把囤里的棒子送过来。也有人开着三轮车、拖拉机或驾着驴马车，或父子或夫妻或亲友搭伙，去到附近的县收购棒子倒卖。没多久，本钱花完了，建筑队盖房赚的钱跟卖檩条的钱，回一点就拿过来用去一点，收棒子没想到得快。花五千块钱，刘东升在粮场装上了村里第一部电话，生意上用，村里人给外地的家人亲戚打电话，全白用。

棒子堆一天高过一天。老哥越来越担心，家里的积蓄都砸在咧这堆粮食上，要是卖不出去，可咋么办哩？村主任程耀旗天天泡在粮场上，村集体的五万块钱贷款他是最大的责任人。现在，打伙者嘀咕起拿撮儿（牵头）的人来，质疑这个连亲娘都不想去认的黑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靠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