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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魔咒般的控诉,我们开始是懵圈的。我感觉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什么,我们聚众闹事?我们闹谁的事了。我们都死球了,还能闹个啥事?但我的语言优化机制告诉我,那个绿眼睛恶魔摆渡人控诉我们的不是聚众闹事,而是聚众闹死!这次我的语言优化机制立马纠正了我对卷舌音和平舌音不分的毛病。我明白得有点儿晚,直到他说我们罪该万死的时候我才明白他要告我们不是闹事而是闹死。这个罪名真的很重啊!这个罪名真的很重啊!我心里反复衡量道。或者说这是我们人类以前没有涉及的一种罪。一般情况下,人不会闹死,而是闹死或者闹活,也就是不想死。看看历史上那些为活命而与天灾人祸所做的殊死残酷的斗争吧!这样的实例太多太多,多得人类能够计数的符号都无法计量,也就是自有人类以来的几乎所有人打一生下来都在为生为活而抗争,或者说苟活好活歹活穷活富活甚至死活都要活下来而不顾生命危险和身败名裂地求生啊!看看那些身患绝症的癌症病人吧!他们都被癌症折磨得只剩皮包骨或者只剩游丝一样的呼吸,他们都还奢望奇迹会发生,会有神医或者神药妙手回春或者药到病除。也可以这么说吧,即使到了最后时刻,死去的人都还觉得自己不会死。所以,世界上没有闹死这样一种罪。但是,我们的确有点儿闹死的做派。我们都在太平间呆了这么几天了,我们怎么还没有死,还能思考说话,甚至还能打情骂俏(比如我和那歌趴在我上面的那个可爱的女空飞就是一对欢喜冤家),甚至还准备结党营私,搞团团伙伙,还正儿八经地准备启动黑社会组织性质的系列活动之一,骨干分子的我还起草了第一阶段的活动内容和活动要求。我想到这里,身上和心里都冒出了冷汗。看来我们这次真的把事情闹大了点儿。
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我,我,我该怎么办呢?我心里的话问着自己。这时,我仿佛听到一个甜美而又放浪的声音对我说,“你怕他个球,我们都死了,还有什么罪可以被控诉的?你娃怎么才一会儿就蔫了呢?得给我硬气。别让我看不起你娃!”我没有看那个女空飞的眼睛和嘴巴,我已经很熟悉和受用她的那个带点骚味的赤裸裸的表达了。我没有立即回复她的示爱信号,只是心里在想,“你一个女流,又能有啥能力和办法给我洗脱罪责呢?”谁曾想我的想法被那个女空飞给截获了,她似乎能读懂我的心,也就是她似乎会读心术。因为我听见她说道,“你给我雄起!等会儿看老娘怎么收拾这个绿眼睛魔鬼摆渡人。”
她说等会儿去收拾那个绿眼睛魔鬼摆渡人,对此我不置可否。她一个开军用用飞机的女飞行员,虽然长得乖眯眯的,但是魔鬼大都不好色(这话我觉得定义不准,好色好像不只是人的专利,猫狗猪羊驴妈似乎都有点色,何况魔鬼),她能用什么办法制服那个长得有点儿好看又是个老外的妖怪呢?
正当我在这样思考的时候,我的耳边响起那位女空飞满口的骂人脏话。
“你这个二流子不是人的东西,你他娘的放什么狗屁说我们犯规犯法了。操你姑奶奶亲妹子八辈子祖宗,我们哪一个愿意死在这里?我不就是那个狗娘养的新新冠病毒把老娘从飞机上给撸了下来,在这里死不死,活不活的,我才懒得躺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听你放他娘的臭狗屁呢。你这龟儿子识相点,给老娘滚一边去,否则我给你好颜色看!赶快给老娘爬开!去死你的!”
听到这一连串像连珠炮的痛骂,我们感觉到很过瘾。我估计那个绿眼睛魔鬼摆渡人听了这些骂娘的的话,不吐血也会断气的。但是,那个魔鬼摆渡人却十分有修养地微笑着说道,“您刚才多次提到我母亲啥的,我觉得很高兴,因为看来您对我母亲我的姑妈和妹妹很看重,很好,感谢您这么想她们。只不过她们已经听不到您的赞美诗了,她们都已经好好地死了。谢谢这位女士的演讲。”
不出所料,这次这位女汉子空飞碰瓷碰错了地方,这个绿眼睛魔鬼摆渡人是个老手,他可能已经见识过中国泼妇骂街的本事,他用以柔克刚的高招化解了这位气势汹汹的骂街高手的绝招,使得她无言以对,迅速以哑口无言败下阵来。女空飞囧得脸绯红,一句话都不说,消停了。
这和我事前预料到的相差无几。
但是。在这个非常时期,这个太平间却不再安静了。当我那个可爱的女空飞无话可说的时候,从太平间右边传来了一个细弱但却有力的呻吟声,只听这个声音说道,“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得肺癌已经二十年了,咳咳咳!我都想死一百回了。但我的那些该死的孩子们不让我死。他们千方百计地要救我。不仅让我一年四季都呆在医院,还在全国去请来那些个专家给为会诊,给我各种检查,哎哟,哎哟,我想起那些可怕的检查都胆战心惊,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地方没有检查过,啊,啊,啊!我一点私有空间都没有。我早都想死了。你们觉得新冠病毒可恨,但我要说的是,感谢新冠病毒啊!它终于让我可以死了。但你们这些可恨的摆渡人,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你们都死到哪里去了?我死在这个医院已经有五六天了。既没有火葬场的人来,也没有个把摆渡人来,你们把我凉在这里这么久不说,还要判我们万次死刑,要我死一万次,这是个啥死道啊?哎,哎,我没有力气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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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听得出来,这是一位老太太在说话,虽然她呻吟着,声音比较细小,但大家都为她的悲惨遭遇感到同情,因此都静静地等她把想说话说完。
她的话结束后不久,类似的情况又出现了几起,有糖尿病人控诉这个世界给他过于丰富的食物,特别是那些餐馆想尽各种办法吸引像他这样的好吃佬每天泡在大酒大肉里,慢慢被过于丰富的含糖菜肴和饮品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患上了严重的糖尿病。他也持有那位老太太一样的抱怨,说摆渡人迟迟未到,他都死了五天了,尸体还在,灵魂也没有着落。他要反诉这个绿眼睛魔鬼摆渡人。
像这样的情况还出现了几次,由于时间有限,我就不再此赘述了。而且,那个狡猾的绿眼睛魔鬼摆渡人觉得这些还没死透的死鬼们看来要造反了,于是他再次提起他那洪亮的声音,全文宣读了对我等一百零八人(他还称呼我们为人)的起诉书。起诉书内容全文如下:
尔等东方大国尘都市某空军医院太平间一百零八个已死之人,具名如下(为保护逝者隐私,以下略),以化名为爱德华为首犯的重犯众人等,在此庄严肃静之地结伙闹腾要求速死,违背了第四界关于死亡的相关法规,扰乱了死亡秩序,给第四界冥民造成严重安定影响,罪不可赦。特备此诉,建议判处这一百零八人一万次死刑。摆渡人:杰克伦敦
那个绿眼睛魔鬼摆渡人以一个法官的口气宣读完对我们的起诉诉书,并在结束时再次洪亮地宣告道,“尔等聚众闹死,罪该万死!”
听到那个绿眼睛恶魔摆渡人宣读的起诉书草案,我们都惊呆了!我们不是小伙伴,我们不是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的那种惊和呆,因为我们既不小也不是伙伴。我不知道其他人有多大年纪,我已过花甲之年,已经不小了。那个女空飞也不小了,我感觉她快要满三十岁了,她也不是小妞妞了。而我们大家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只是因为阴差阳错被暂时滞留在这拥挤不堪的太平间,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正准备搞个自我介绍和互相介绍,结果被这个绿眼睛恶魔摆渡人给搅黄了。所以我们还不是熟人,也不是朋友,更不是什么小伙伴们。所以我们的惊不是那种轻松愉快的喜惊,而是惊恐万状的那种惊悸惊惧惊悚!我的天啊,我们的罪过就那么大吗?就这么点儿屁大点事,要判我们死一万次!而且我是首恶啊!罪该万死这可是世界上最罪罪……大……最……长……最难以忍受的极刑啊!我想到此,我感觉到我思维的速度和那个我们旁边被二人压在下面的那位爷们说话一样,有气无力而断断续续,我这不是乱了方寸吗?我似乎感觉到我好像已经尿裤子了。我的个丢丢!我的上面可趴着一位我已经心仪不久的女神啊!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这比耙耳朵还要耙的性格和比家鼠还要胆小的胆量。但我并不是原发的耙耳朵和胆小鬼。亲爱的读者,已有的或者潜在的读者啊!可怜可怜我一次吧!原谅原……原……谅………我就一次啊!我说话都结巴了哈!要我们死一万次那谁受得了啊!且不说这一万次持续的时间有多长,就看看我们第一次死到目前为止都过了三天都没搞定,也不知道还需要三天还是三十天或者三百天,我们往稍好的结果方面想,只需要三十天,那死一万次不就需要三百万天。三百万天几乎等于三万年,我们至少需要三万年才能死完,死定或者死透,而且如果中间有插队掐轮子的,我们不知道要等多少个万年才能完成死的程序或者办完死的手续什么的啊?!而且,又有多少个而且,这还只是个时间长短的问题,还有一个更残酷的现实我们必须面对,我们将要经过多少种酷刑才能死定呢?
我在六十多年的漫长而短暂的生命轨迹中,从记事起(我现在能记得我最小的时候的事似乎是那年我大概两岁多,父母一大早上坡干活去了,他们回来的已快到中午,我饿极了,我好像在抓自己阿的粑粑在手上吃。这既可能是我最早的记忆,也可能是大人们后来反复讲这个我过去的糗事得到的记忆强化也难说)到现在我都没有亲自见证人的死亡过程,或者假死过哪怕一次。但对于死我是看到过很多次的。一个是我老家院子的一位老人也就是我们的干幺爷爷,他大概只有五十多岁就得了黄疸病(也就是肝炎),肚子肿得像个大鼓,脸是蛋黄一样的颜色,样子十分可怕。但他死定的时候我们在上学,没有看见具体是怎么死的。另外也在我们那个院子里的另外一家人,他们一家九口人,四到五年就相继五个人死亡,一个比我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男孩溺水而亡,年龄不到五岁,然后是那家人的奶奶,母亲和比我大五岁的哥哥得病不治身亡,最后那家人的主要劳动力我们喊他幺叔又患肺结核,因为无钱医治,亲人大都去世,最后选择上吊自杀。这一家人的相继死亡我虽然没有在死亡现场,但死者的家人那种呼天抢地的痛苦状我至今记忆犹新。我父亲和母亲去世时间相距近三十年,但他们去世时我都没能在场给他们送终,当我这个不孝子怀着悲痛和悔恨回到老家的破房子时,见到的离世的父亲,母亲已经入殓,他们离开人世的时候没有在脸上留下痛苦的表情,走得都很安详。还有我的几位亲戚相继去世我也没能在场送终,也无从知道人死时到底痛苦与否。最近这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那个单位连续不断的去世了几位比较年轻的同事,最小的三十多,大一点儿有四十多,五十多,六十刚出头的也有好几个。他们与我同事数年到三十年左右,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好人,善人,我也没能出现在他们离开世界的现场,无从知道他们离开时的具体场景。但不管是我的什么人,他们离世的时候时间很短,就那么几分钟,或者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安详地走了。但是,当死亡的阴影落在我自己的头上时,怎么就这么漫长呢?我们都死了三天了,还没有死好。而且,更为可怕的是,我们竟然因为不明原因的滞留太平间并准备相互了解而被所谓的摆渡人控告威胁让我们死一万次!我们这些人,不,不,不,是活尸,在世的时候也没有干什么有悖天良的事啊!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会受到如此惨无人道,不,惨无鬼道的惩罚呢?
我抗议!我们抗议!我们绝对不服这样的不公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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