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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全国之力,御驾亲征,决战草原,这一决的胜负意义何其重大!
此刻,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王者的身上!
我缓缓地转动头颈,看向左手的手腕,那里被捆在木架的横梁上,血肉模糊的一片,此刻正在钻心地痛。连日来被绳索捆绑,本来已经麻木了的。现在却又忽然痛了起来,这条手臂怕是已经废了。
这痛是个讨厌的东西,不在意它时好象也不是很痛,一旦在意了,它便来了情绪,非要痛个好看给你。还要纠集起其它同类一起起哄。不仅手臂,两条腿上的伤也痛得凶猛,顷刻间汗湿重衫,双目昏花。我张开嘴,闭上眼,艰难地喘息。
胸腹间一阵阵的翻涌,嗓子眼儿发甜,几乎压不住要喷涌而出的血。鬓边的碎发被风卷起,粘在脸上,而背上的鞭伤蹭在木架的立柱上,火烧一样难耐。
若不是北庭的士兵用结实的绳索将我的双腿牢牢绑在这木架的立柱上,又在我的腰间死死缠了几圈,只怕我这时早就瘫倒在地了。哪里还有心情居高临下冷眼看这战场刀光剑影,喊杀震天。
我小心地喘息,慢慢地蠕动,希望能借此安抚身体各处的疼痛。暗叹这副身体能撑到现在,还真是不易。
月前,集结出发时,面对多过我军几乎一半的敌军,我就知道,这场仗会打得艰苦,其艰苦程度,可能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北庭各部兵士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个个虎背熊腰,能征善战,其中有些部族更是茹毛饮血、凶狠非常。而我南朝士兵,自幼生长在渔米之乡,礼仪之邦,喜欢采桑养蚕,酿酒织布。著书立说者比比皆是,而比武论剑,通常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论武力,南朝兵两个顶一个才能勉强与北庭持平。而这次,更是敌众我寡,实力悬殊。纵然有我这些年教练的各路阵法帮助,要想以少胜多也还是难上加难。若不出奇兵,制胜可以说是几乎不可能的。
即使是这样,北面边界之事还是再不能拖下去的了。以我皇陛下的骄傲,这次出征,不定下北疆局势是势必不肯答应的。
这一战影响深远。一旦有了结局,恐怕几十年内都再没有机会改变。
作为前部先锋,又是众将信任的飞羽大将军,我自知责任重大,不敢有半点轻慢懈怠。
那些天,我日夜凝望沙盘,殚精竭虑、冥思苦想。发誓定要想个万全之策,胜了这一仗,让我的陛下从此了了这块心病,称心如意而归!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是被我参透了战机。
十五日前,我献计迂回包抄,率领1万人马,彻夜急行,绕过敌方主力,袭击其毫无准备的后队,杀敌8千,伤敌2万。一击得手后,迅速撤回。
十日前,于葫芦口诱敌伏击,以5千人马折杀他1万前锋精骑。军心大振。
五日前,我故技重施,再次率领1万人马,彻夜急行,袭击其后队,搅得他阵脚大乱,伤敌无数。我顺利返回,终于在陛下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
三日前,我率2万人马以王旗为饵,诱其主力出击,而我皇陛下率我军主力出击其余部。大获全胜。
至此,敌我双方实力已基本相当,我军已可正面与北庭军一决雌雄。这是全军将士一直以来盼望的决战,这是我们等待了多年的机会。
胜利在望!
而我,却没能在诱敌之后回到陛下的身边!
诱敌之计本就凶险,这样的结果也不算意外。况且撤退时,我让副将郭雷先走一步,自己率兵断后。不为别的,只因出征前,知道他刚刚得了儿子。
战场上,我本已力竭受伤,一个躲闪不及,即被北庭王座下的神射手一箭射透左肩,箭势之强,实属罕见,我只觉被人在背上狠狠推了一掌,缰绳一松,滚落马下。
咬牙从地上翻身而起,来不及拔剑,单手夹了银枪,一送,一拧,一带,身前的一名北庭参将便滚鞍落马,我跃上马背,堪堪闪过斜刺里卷来的一鞭,又侧身躲过一箭,不敢恋战,拨马就走。
但,还是晚了。一柄北庭猎人们最擅使用的飞刀深深砍进了我的右侧大腿,剧痛袭来,我眼前一黑,长枪脱手而出,滚落在草地上。瞥了眼身后黑云般成半圆形压来的敌人,我自知再没有逃脱的希望。咬紧牙关,握住镶金裹玉嵌满宝石的刀柄,吸气,拔刀,闭上眼,翻手抹向颈间。
还好!我在心中默念:我还来得及想念,我的陛下,你的容颜。你那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是我十年来朝思暮想的容颜。你可知道,我至死都在心心念念地想着你!
一、二、三、我默数脉动。
没有预料中的冰冷刀锋,手腕硬生生停在了半空。我睁眼,细细的鞭梢缠在腕上,坚韧有力,令刀锋停在我的颈旁,再进不得一毫。我恼怒,恼怒这种意外的感觉。失控的局面让我有强烈的挫败感,这是我最不愿接受的。
满怀怨恨顺着手腕绷紧的鞭子望向他的主人,我讨厌死了这种多事的人,我讨厌别人扰乱我的计划。即使动弹不得,即使无法回击,我也要用目光表达我的怨恨,冲天的怨恨。
那是谁?!阴冷着一张脸骑在高头大马上,被众人簇拥在中间,油亮的黑色卷发波浪一样披泄在双肩,深蓝色羽毛做成的发饰别在脑后,在草原午后的阳光下,幽幽的闪着金属的光泽,狂野而又华丽。
鹰一样的眼睛注视着我,犀利而深邃。北庭王!是他!虽然是首次见到,但一眼,我就可以断定是他!这样的威仪,这样的气势,不会再有第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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