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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李六爷坐车离开,旅店老板长吁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软手软脚地挪回了饭堂中。
见沈错仍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出声劝道:“小兄弟,六爷可是咱们西津渡的这个。”随即表情夸张地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听他的话,为他办事情。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何必呢?”方才沈错显露的身手也不简单,老板知道他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所以措辞很是小心。
沈错面上未露喜怒,心里却是叹了口气。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来到别人的地盘,一时被人利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倘若六爷要求自己做伤天害理之事,那也只好一走了之。大不了去往严京,到严京再想办法。
拿定主意,沈错面向老板问道:“这‘小仙都’又是哪里?”
“小仙都就是这里的歌舞厅。”老板解释道,“就是....就是漂亮女人跳舞的地方。”老板一脸的向往。沈错估计他很想去见识见识,可能是自己手头不富裕,又或者是被他家的母老虎知晓后得掉层皮,有贼心没贼胆。
“在哪里?”沈错的话让陷入旖旎幻想中的老板回过神来。
“这个简单,你往城里走,‘小仙都’的招牌灯最大也最闪亮,你一眼就能看到。”‘小仙都’是西津渡的招牌,灯光当然是最为醒目的。
“多谢。”沈错告了声辞,踱回了自己的房间。
至于,六爷所说的八点,沈错知道大概是戌时左右。而且在他住进旅馆之时也向老板请教过房间里的摆设。知道了摆在桌上会出声响的,有罗盘般指针的叫西洋钟,虽然要用条上紧才能走,但可以用来准确计时。还有一种叫电灯的东西,可以通过拉环开关来控制灯的亮与灭,比家中用的油灯方便太多。
见识了这么多西洋玩意,沈错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自己的落伍,或者说是,中国的落后。
次日早上,见过阿灵后,沈错开始在西津渡打探消息,他想看看这六爷的势力范围究竟有多大。
来到码头,除了昨天沈错搭讪检查船票的那人,还见到了不少维持秩序的,以及带头点货、卸货的人。回想昨晚见过的六爷手下,他们着装与之大同小异,看来六爷控制着码头,此言非虚。
远离码头,沈错往繁华的街道走去。无论哪个朝代,无论如何动荡,总有人嗜赌如命。有人好赌,自然就会有赌坊。而赌馆门口护院的衣服让沈错明白了这也是六爷的地盘。
再往深处行走,外表装修高档的饭馆和旅馆都有六爷手下的身影。这六爷还真是家大业大。而且,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背地里有哪些生意或是勾当,如沈错这样的外乡人是完全无法打探到的。
往深了想,这里又何尝不是日本人的地盘。他们侵占着重要的渡口,搜刮着民脂民膏。如果说这个李六爷和日本人毫无瓜葛沈错是不信的。甚至李六爷很有可能是日本人扶植的汉奸。因为渡口重镇对日本人来说意义重大。一味地烧杀抢掠并不能很好地统治与管理,在如此的交通枢纽,他们需要的是利用本地人的劳力为自己服务,需要的是人们后知后觉地把自己的财产交给日本人。这就需要一位在本地有地位,有势力的人为其所用了。
一上午的见闻与思索,让沈错得出了李六爷很可能是日本走狗的结论。既然如此,去还是不去呢?沈错在心中犹豫不定。
去!斟酌良久,沈错下定了决心。他倒是想看看李六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果六爷真是帮着日本人欺压乡民,杀了再走!
八点如约而至,沈错循着人潮和灯光来到了“小仙都”。这里果真如旅店老板所说,灯光绚丽,五彩缤纷。歌厅门口的保镖并穿着齐整,不苟言笑,一看就不是易语之辈。沈错主动靠向了前,和为的一人说道:“李六爷约了我。”
那身材高瘦的保镖似乎早已知晓,斜了眼沈错的着装,板着脸说了句:“稍等。”转身走进歌厅。
没过多久,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走了出来,对着沈错上下打量了番,自我介绍道:“小人叫陈忠,沈爷可以叫我阿忠。我可是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陈忠的声音有些尖,而且对沈错的态度很是恭敬,让他一下子有些难以适应。
走进歌厅,人声鼎沸,前方高高的舞台上有个靓丽的女人在唱着歌。美妙的声音从她面前的机器扩散出来,荡漾满了整间屋子。
她唱的曲调沈错从未听过,与梨园戏班的截然不同,带着慵懒,带着诱惑。唱歌的女人穿着暴露,让沈错觉得有些不检点,但却又出于本心忍不住瞧上两眼。唱歌女人身后整齐地排着一队人,着装也很露骨,正在动作一致地跳着舞。五色的灯光闪耀在四周,台下众人的喝彩声,叫好声充斥着沈错的耳朵。
观众里小部分居然是日本人,因为他们穿着专有的日本军官装。一旁还有些社会名流,与之一起喝着酒,品评台上的女子。
当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沈错的心情由原先的新奇变为了哀愁与愤慨。
陈忠见沈错驻足观望也并未催促,而是似笑非笑地观察着。见他的表情渐渐变冷,这才假装着急道:“沈爷请快些,六爷还在二楼等候。”
沈错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被美艳所吸引,面露些许腼腆,道了句:“请带路。”这才走上了去二楼的楼梯。
楼梯不长,沈错走得也不快。他迅地扫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
二楼的房间暂时没看到窗户,着眼处只设了一道门,正好在一楼舞台的正上方。二楼矮墙并没有护栏。也就是说,如果话不投机,沈错夺门而出后可以直接从二楼跳落到舞台上。而且,舞台极有可能藏有后门,躲入幕后,逃脱的机会更大。只是把守在二楼门口的两个带枪保镖有些棘手。不过,一旦里面出声示警,那两人肯定会进门查看,届时寻机放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想好了撤退的方案,沈错加快了步伐,因为陈忠已经在二楼房间的门口等候他了。
陈忠敲门的声音很轻,说话的语音更柔:“六爷,沈爷来了。”
“进来吧。”木质大门被门口的两人缓缓打开。六爷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语声空旷。沈错猜想里面的房间肯定不小。
果然,陈忠指引沈错进去后,他现里面的房间很是开阔。
李六爷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前摆着一张八仙桌,四个方向各自摆放了一把椅子,离门口约莫有六丈远近。而从八仙桌到木门之间什么都没放,这个大小让沈错想到了比武用的演武场。此外,房间里还有三人。一位是昨晚沈错见过的精壮男子,恭敬地站在了六爷的右边,仍是一脸的彪悍。而另外一位,坐在了六爷的右手侧,一身富家翁打扮,约莫四十来岁,乍一看像是有钱的富贾,满脸堆着笑,戴着一副眼镜,又有些饱读诗书的气质。最后,是一位是胡子花白的老者。他站在六爷的左侧,身材干瘦,看年纪应该已过花甲,但却毫无老态龙钟之相。呼吸平缓,目光内敛,老而弥坚,像是一头蓄势待的野兽。
见了这位老者,沈错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此人应该是个内力精纯的武功高手。
可沈错心中却也不怵。他是修道之人,先天起点就比习武之人高。再者,对敌过更为可怕的山田,也就不存在怯场一说了。但这个老者身经百战,却会让原先的脱身计划没这么轻松了。
沈错心中虽隐隐不安,面上却古井不波,想着至少气势上不能输。
进门后,陈忠识趣地退下,木门又被两位保镖缓缓合上。六爷并未起身,嘬了一口茶水,似是要看场好戏。
欣赏了会沈错的表情后,这才缓缓开口道:“沈小兄弟很守时啊。来,见见我们张占名张师傅。”
老者闻声出列,缓缓走向空地的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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