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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恭贺陛下。”他摇头:“你我两人时,你不用叫我陛下。现下我只是在盛军地盘称帝罢了。”
我说:“恭喜你。”他笑了一下。
至此,沈家男丁全殁。沈曜称帝。而独处时,我不用叫他陛下。
永熙六年十二月十六日,夜晚的袁州城内,律依自己逛去了,我等在”一口香”馄饨摊前。五十来岁的摊主正往下放馄饨。我后方的木桌有女子说:“袁州城守军居然不战而降,直接开门迎盛军。”对面女子说:“袁州其他郡战是战了,除了多拖几天又有什么用?”摊主端两碗馄饨到她两面前。前一名女子说:“也是。不管顶上的皇帝换不换,只要咱们还能出来吃馄饨,就没什么干系。”
摊主捞锅中馄饨。“多来一碗,不放葱。”我对面落座一人,眼前搁一小碗,碗中鲜血晃荡。
我捧起血碗:”你怎么找到的”
沈曜说:”律依来找我要银子使,跟我说你在‘一口香’吃馄饨。”他着半旧大红猩猩毡雪褂子,唇角一点血迹比衣色还艳。”她轻功总来去自如。”我灌完血后,提醒沈曜:“你唇边有血迹。”
我肩上越过一张锦帕落桌上。“多谢姑娘。”二十四岁的沈曜冲我身后说,捡起锦帕擦掉血迹,“落日时分在袁州义社中与五人结义,歃血为盟,微饮了些牛血。”
“衣不如,你这件旧褂子可以换掉了。”我舀馄饨问,“关涛、于行成都已经与你结过义了,还有三人?”
“人不如旧。旧褂子能穿就穿吧,不必铺张。袁州城外的农家,好多连棉袄都没得穿。播种冬麦时总该穿得暖些。”沈曜小声答:“顺州汤均用,袁州李子兴,望州彭德崖。”
摊主往他面前放了一碗,他舀起一个,我说:“望州将领也与你结义了,那你取望州更容易了。”
“不一定。卫瑾前日传书与我,他挪用银两给我作军饷一事事了。”他蹙眉担忧,“天一教任教主石慕因此下了乌斯藏,竟从西边重镇湟中起兵。恐怕会在玉潭城遇着天一军。江湖传闻那石慕练成了天一心法才下来的。”
“那是一百三十年来,次有人练成了。”卫彦都只练到第八层。我问,“石慕和石向天一个姓。是石向天什么人吗”
沈曜又往口中送入一个馄饨:”我不清楚,放出去的探子没有打听到。”
我问昔日病患:”那卫瑾会不会难逃一劫?”
“不会要他命的。财神手下事项繁杂,还要他处理。”沈曜说,“卫瑾信中只说教中派了大阎罗和二阎罗来协助他,所以不能再给我支银两了。幸好取下袁州了。””嗯。”我说,不慎手颤动,洒了些汤水出来。”你手抖。李平,你还在酗酒。”沈耀淡淡地指出。”起码我调理好呕血了,没有性命之虞。”我舀起最后一个,”这家馄饨名不虚传。”
再无话,我与他埋头吃馄饨。
唯有冷清的雾气送来湟水上船只敲舷的脆声,刺破这寂静的永夜。
第67章
标题:相见不识
概要:那双眼睛平淡无波,眼瞳漆黑,深沉如九幽之水
沈曜说中了,取望州不容易。永熙七年十月八日下午,袁州城大营空地中,我与杨文裕分头为兵卒敷药。十五岁的律依手捧白玉夹纸膏跟着我。金桂嫩蕊商量着细细开,花香中夹杂着血腥气,年轻的兵卒们呻吟声不绝。敷到中间,我碰到杨文裕时都叹气:“这个月盛军与天一军在一水之隔的望州鏖战。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啊。”律依纠正我:“舅舅,这些兵卒的血是红的,不是玄黄。”我说:“嗯。”杨文裕说:“你这外甥女书读少了。”律依说:“我练功多才读书少的。我要闯荡江湖,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血红不红,黄不黄的不打紧。我膝上淤青是货真价实的青啊!”去年那个小队长跑来,“李大夫,快给我敷点白玉夹纸膏。”他一屁股坐地上,撩起裤腿。我边给他敷白玉夹纸膏边问:“小队长,你怎么淤青的?”
“我升从马直了。”他说,“唉,战场上没受伤,回来换明光铠太急,倒跌了一跤。”律依噗嗤笑出声,杨文裕也笑:“自己还能摔跤。”从马直问:“是啊,同袍都笑到了。李大夫,你怎么不笑?”杨文裕说:“我认识李平这些年,从没见他笑过。”
我说:“药敷好了,这两日少动。昨日你们又没取下玉潭城么?”
“没有,玉潭城难打得很。”从马直打开话匣子,“天一教从湟中起兵后,至今人数都远不及咱们。然而教中人个个以一敌百。百姓敬畏那教主石慕的程度,比四神犹有过之。去年没开战就暗潮涌动,势成水火了,更不要说现下开了战。”
杨文裕说:“其他兵卒说昨日战场上,石教主在城门下次现身。你见着没有?”
从马直点头:“见着了。石慕一身玄衣,阴沉更胜鬼魅。”
杨文裕说:“他一现身,天一教教名实为‘一统天下’之意就传遍了。”
“这话只怕是天一教自己放出来的。”从马直说,“对咱们陛下不利。不过昨日陛下将天一教中的八阎罗抓回袁州大营,算小胜一筹。”
他们讨论战势令我疲惫,我说:“我先回帐了,律依走吧。”
我带律依回帐,沈曜的牙兵都站在中军帐外。我们帐前站了一人,头载斗笠身穿草衣作渔夫打扮。那人对律依说:“绿衣服这位姑娘,是孙律依么?”律依迟疑:“我是孙律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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