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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蝶不惜以如月为饵,处心积虑整出这损招,自然不会在这里久耗,着急忙慌肯定是回去拿解药了啊,这个贱人!
兰桡见沈梅风满面飞红,心知有古怪,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虽自小身在梨婳堂,后来又进了兰猗阁,仿佛冥冥中自有天定,身边多得贵人相助,分明是风尘腌臜地,他却如青莲般纤尘不染。
在梨婳堂是师父全心呵护于他,在兰猗阁又有俞镇西从旁庇佑,哪里知晓这些个旖旎曲折。
沈梅风虽然不清楚兰桡的经历,可在沉醉春风摸爬滚打这许多年,瞧见兰桡的第一眼就已经看得分明,又怎么会拿这些脏东西去污他的耳。
沈梅风伸手在头上摸了摸,摸到一根银簪子,悄悄攥在手里,憋了口气,在手上划拉了一道血口子,头脑多少明晰些,捡重点跟兰桡嘱咐了几句。
“不妨事,歇上片刻就行,公子且自去春会,梅娘照拂不到了……”
兰桡抬手欲言,沈梅风止住了,一口气说完。
“钟鸣三声,门口有人领着公子去内院,第一通鼓,歌舞,第二通鼓,书画,第三通鼓,赐花。内院七品香花,白玉簪子……”
沈梅风气息急促,兰桡打断了她:“知道了,你歇着。”
沈梅风确实已经没力气说下去,头埋在桌上,悄悄用簪子戳血口子,逼着自己保持清醒,等着钟鸣。
所幸不过片刻,钟鸣三声,响彻长空。
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人,轻声敲门:“时辰已到,沉醉春风,请。”
沈梅风头也不抬:“公子,保重。”
兰桡“嗯”一声,抬脚出去了。
听着兰桡走远,沈梅风趴在桌上,两行清泪落下,心里默念了数声“对不住”。
她确实不忍心这些风尘腌臜脏了兰桡的耳,却忍心用花容他们的性命威胁他来了这风尘腌臜之地,忍心送他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最最风尘腌臜的七院……
“公子,对不住了……”她耳语般呢喃着,随即起身,无事人一般,从床板子底下捞出来一套夜行衣,轻手轻脚翻窗出去,隐入茫茫夜色之中。
兰桡由人领着,九曲十八弯,一路上竟一个人也没碰着。
他原本以为每间院子的人都由人领着,一个跟着一个,鱼贯而出,鱼贯而入,蝼蚁运粮一般,蜿蜒而行,想一想就觉得煞是有趣。
脑子里这么想着,兰桡禁不住笑出声来。
前头领路的那人戴了铜面具,辨不清眉目,单看身形,应是清癯少年,左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本是低眉顺目默默领路,听见兰桡的笑声,略顿了顿脚步,回头瞅了瞅兰桡,一双眼睛乌黑明亮,似是觉得这么瞅人有些不妥,随即又低下头,轻声说了句:“小心脚下。”
虽是灯火通明之势,可亭台楼阁,屋舍院落,横看竖看自己也识不得,兰桡索性不劳那份心神,乖乖跟着走便是了。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那少年终于站定,面前是一条窄巷,那少年待兰桡站定,本是转身就走,忽又折返回来,快速小声说了一句:“一通鼓过,走到尽头,千万小心,别掉下去。”
说完迅速离开,转瞬连个影子都见不着了。
整座院子寂然无声,林子里间歇几声乌啼,更显得天地间静得可怕。
兰桡心里想着小黑屋那几个主儿,还不至于废柴到需要自己去救,不然干脆自己先撤了?
才想着呢,鼓声响起,兰桡踟蹰了一瞬,他对血腥气一向敏感,想起沈梅风手上那道血口子,到底抬脚走进了巷子。
隐约水声传来,鼻尖嗅到了繁杂的脂粉香气,直直走出去,兰桡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亭子里。
说是亭子,却没有围栏,四围只燃着白蜡,蜡色剔透,没有烟气,可知是天然白蜡虫得的蜡,绝非人力饲养可得。
极目望去,亭子四周是宽阔的水面,沿岸高挂彩灯。
时令已入秋,池子里的花却开得正艳,不知是什么品种,一眼望去红色弥漫,那样浓艳的红,层层迭迭,红得近乎妖异了。
亭子里陆续来了人,想是各家花楼送进来的,不拘男女。
在流连风月的贵人眼中,一个美人也不过如同一件器物,或者一头兽禽,器物可分公母?兽禽何论男女?
人多起来,兰桡本打算往后退两步,忽然被人撞了个趔趄,有人伸手扶了自己一把,温言软语说到:“当心。”
兰桡回头,一坨白团子就这么印入眼帘。玉雪粉嫩,软软糯糯的一团,可亲可爱至极,整个人像极了一团糯米糕。
兰桡话未开口倒忍不住先笑起来,笑够了,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很有些为难的样子:“……我……我叫……他们都叫我白团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兰桡笑得更欢了,少年被他笑得满面通红:“好了好了,我也知道这名字是够好笑的,你尽管笑吧……”
兰桡收敛了笑意:“我叫兰桡,方才多谢白……白公子……”
白团子脸更红了:“别别,叫我白团子就行了……”
不知何处传来琴声,后有笛声相和,曲目繁复,更迭变换,亭子里窃窃私语,不知何以自处。
白团子眨了眨眼:“什么情况?”
兰桡摇摇头:“不知。”
白团子小脸皱成一团,忽然一拍巴掌:“我知道了!第一通鼓不是要考校歌舞么,你会歌舞不会?”
兰桡摇摇头,并非有心欺瞒,而是沈梅风没给自己解药……
不知是她兴奋过头忘了此事,还是压根就没打算给自己解药,总之这一路上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把自己里里外外伺候得井井有条,偏偏就没提过解药这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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