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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网恋那是什么?”
“哼,小绿是个大美人,我以前跟她见过的。”小红争辩着开口。
沈曳惊奇的现这小子竟然破天荒的没有用“老子”来自称,他摸了摸后脑勺又找了一个苹果啃。
“请开始你的故事。”
四月的江城尚还春寒,连绵细雨半月不绝,给远山都染上一层化不开的朦胧雾色。
天方破晓,街上无几行人,只几户人家早早燃起炊烟,伴着淅淅沥沥落在檐瓦上的雨声开始了平淡的一天。
自深邃阴暗的小巷尽头,有一少女撑着一把灼红的四十八骨油纸伞,缓步而来。
彼时天未大亮隔着雨幕更是看不清那伞下若隐若现的容颜,只隐隐瞧见那女子身量婀娜高挑,着着一身红底的绸面旗袍,旗袍上绘着大片的白梅,衬着极其俏丽而不失端庄。
她披着一件雨过天青色的褙子,露出的一截细白小腿,素色薄底的布鞋踩在青石板的小路上,携着雨水,说不出的旖旎风光。
屋子里亮着灯起得早早在门口屋檐下嬉闹的孩童一见她过来,便白了脸色连忙跑回院子躲在自己阿娘身后。
那几个忙碌的妇人脸色便也变了,警惕的盯着门口,只瞧着那红伞轻巧的一带而过,方才松了一口气。
小红站在巷子尽头冷淡瞧着这一切,原因连月下雨而闷烦的心更是多了几分莫名戾气。
只等那女子,挪步至前,素手合拢那灼灼红伞,他方舒展眉目,冲她笑得明媚。
柳绿是这镇上顶好看的女子,小红原先因为沉迷打游戏被自家父亲赶出家门的时候,就是被乡下镇上的远房亲戚柳姨带回去养了个把月。而柳绿是柳姨捡来的养女。
柳姨是个唱戏的,看中小红这一口尖锐嗓子,虽然小红百般拒绝,哭爹喊娘,柳姨还是欲让他承为接班人。
他那时候还不知柳姨跟柳绿的全名,不过似乎隐隐听闻柳姨原本是镇上一户书香门第大户人家的千金名媛,因多年前执意要跟一没权没势的穷小子私奔所以到了这里。
那穷小子不太干净,终还是死在了自家兄弟手里,据说,那段日子,柳姨天天早出晚归的帮别人家洗衣服洗碗,去戏园打杂,可赚来的微薄药钱,终究没吊住那个男人的命。
后来,柳家也倒了。她的父母,心上人,均葬在这镇上,她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清镇。那些,都是小红出生前生的事,他便也不知太多底细。
柳绿说,她被捡回来时只知柳姨是梨园里出了名的红角儿,托得当年戏园打杂耳濡目染的本事加上柳姨天生一副好嗓子,算是老天爷赏饭吃了。
于是柳姨带着柳绿在清镇上赎回了柳家老宅,日子也不算清贫。只是戏子无义,在他人眼底一个年级稍大还穿得明艳的戏子总落不到什么好脸色的。
世人便是这样,自认清高看不起其他人做的行当,又偏偏想从中分点好处。
尤其镇上那些裹得严严实实俨然一副寡妇做派的妇人便更讨厌柳姨,总暗地里骂两声狐狸精什么的。而那些白日里老老实实看上去耿直憨厚眼底写满对柳姨嫌弃的男人,哪个不是晚上穿得人模人样的坐在台下觊觎柳姨台上容颜呢。
柳绿的字唤作婉筠,据说是柳姨托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在白纸上取来的名字,柳姨那时望着我她的眉眼都带着漂亮的潋滟,她说,婉是温顺娴静,筠是青竹是意思。她既希望柳绿能长成温柔娴雅的女子,又希望她同青竹一般风骨不被他人左右。
承柳姨姓氏,在学堂里记下的名字,便是柳婉筠。
夫子总说柳绿生来便是一副英气的凛然眉眼,倒与她名字有几分出入,小时留着短时,没少被认作男孩子。柳绿倒不以为然,只觉自己与众不同,与那些低眉顺眼的娇娇小姑娘都不一样。
每当这时候小红就捏着她的脸故意逗她笑。
要说容貌即便是再讨厌柳姨的老阿婆们也不得不叹着气赞她一声祸水。在这个温润清和带着吴音侬语的水乡里,从无人似她那般明艳。像是清冷干净的池塘陡然落入一朵灼眼的海棠。
柳姨不绾妇人髻,乌顺的长总是用木簪斜斜挽着,露出一片雪白细腻脖颈。细长的远山眉带着生来的飘然贵气,点漆般的眼眸狭长而轮廓极美,眼角微微上挑染着莫名的绯色,即使是平静的望着人,也自带几分妖娆风情。
鼻梁高挺而直,那咿呀婉转余音绕梁的唱腔,便从那红菱般的唇瓣溢出。即便是年华易逝,岁月也无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只有她不畏世人眼光,抿红妆,着红裙。也只有她,压得住这一身明艳。
柳绿同柳姨相依为命,但在小红眼里柳绿却不太与柳姨亲近。即便是柳绿小时哭着闹着要抱,柳姨也总是无奈的又手足无措的擦干她的眼泪儿递上一块糖。
那时,小红总觉柳姨眸里含着看不清的悲痛,却无法理解。
即便,柳姨不喜欢同柳绿一起,但,柳姨一定是喜欢她的。
跟小红整天总想着跑出去网吧打游戏不同,柳绿自懂事起,便只想着念书,学戏,等长大后能独当一面,便将柳姨养在家中如同其他大户人家的太太一般,不教她在外面被人欺负。
镇上其余人,都以为柳姨是柳绿的养母,亦或者不干不净的私生女。其实不然,柳姨,也只让柳绿唤她柳姨。
小红见过那对母女在台上的风姿,青衣水袖,精致的妆容,柔软的身段,唱什么便是什么。
柳姨咿呀唱起《白蛇传》时,我便觉她本身就是那雷峰塔下思念夫郎的素贞,她若唱起《西厢记》,又似那饱含娇俏的小女儿姿态。
唱起《穆桂英挂帅》时,眉目凛然花腔婉转,又是通身的气派。台下痴痴伫的孩童二人组总被柳姨勾起神思代入那戏中,品着百味人生。
台上唱着折子戏,台下浮名与功利。
无情戏子,何尝不是用自己的情意演绎着他人的故事,而台下看似感然的看客,却散场便去,最是无情。
然而,世事无常。
小红还记得,那天的夜雨比起往日更添几许,雷声轰鸣得叫人心惊胆战。
柳姨点着烛灯,难得的陪着两个人坐了会儿,她似乎喝了点酒,脸上泛着绯红。灯下看人本就明丽,两个人莫名有些茫然,只单纯的觉得好看。
柳姨唤我婉筠儿,柳绿便应。再唤阿泓小红便也嘻嘻哈哈的应声。
彼时柳姨细长眉眼凝着笑,红唇勾起,一身红裳衬着墨,一点也不似年近四十的人,倒让小红想起她屋子里那相框中的老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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