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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
“哦,还有去医院的事,”她忽然用她那斜视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说,“如果您要我去,我就去,酒我也不再喝了……”
聂赫留朵夫默默地看了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在微笑。
“这太好了。”他只能说出这样一句,便和她告别了。
“是的,是的,她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聂赫留朵夫想道。因为这时原来的种种疑虑已经消失,心中产生了一种全新的、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那就是相信爱情具有无坚不摧的力量。
玛丝洛娃在这次见面之后,回到臭烘烘的牢房,脱下囚服,坐到自己的床铺上,两手放在膝盖上。这时牢房里只有几个人弗拉基米尔省的害痨病的女人和她的吃奶孩子、敏绍娃老婆子、看道口的女人和两个孩子。诵经士的女儿昨天诊断有精神病,已经进了医院。其余几个女人都洗衣服去了。老婆子躺在床上睡觉,孩子们在走廊里,牢房门开着。弗拉基米尔省的女人抱着孩子,看道口女人用灵活的手指头编织着袜子,同时走到玛丝洛娃跟前。
“嗯,怎么样,见面了吗?”她们问道。
玛丝洛娃没有回答,坐在高高的床铺上,晃悠着两条够不到地板的腿。
“哭哭啼啼干什么?”看道口女人说,“可不要灰心丧气。哎,卡秋莎!好啦!”她一面说,一面敏捷地活动着手指头。
玛丝洛娃没有回答。
“她们都洗衣服去了。听说,今天施舍的东西有一大堆。都说,送来好多东西。”弗拉基米尔省的女人说。
“小菲尼亚!”看道口女人朝着门口叫道,“这淘气鬼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她抽出一根针,插进线团和袜子里,走出门去。
这时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和女人的说话声,同牢房的几个女人光脚穿着大棉鞋走了进来,每人拿着一个白面包,有的还拿着两个。菲道霞立即走到玛丝洛娃跟前。
“怎么,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如意?”菲道霞用她那明亮的蓝眼睛亲热地看着玛丝洛娃,问道,“这是给咱们当点心吃的。”她说着,把白面包放到搁板上。
“怎么,是不是他变了卦,不想跟你结婚了?”科拉布列娃问道。
“不是,他没有变卦,可是我不愿意,”玛丝洛娃说,“我就是这样说的。”
“瞧你这傻瓜!”科拉布列娃用粗喉咙大嗓门儿说。
“那有什么,既然不能住在一起,结婚又有什么意思?”菲道霞说。
“你丈夫不是也要跟你一块儿走吗?”看道口女人说。
“那有什么,我们是结过婚的嘛,”菲道霞说,“可是他们,既然不能住在一起,又何必结婚?”
“真是傻瓜!何必结婚吗?他要是娶了她,她就有花不完的钱了。”
“他说‘不管把你配到哪儿,我都跟着你去。’”玛丝洛娃说。“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我可是不求他。现在他要上彼得堡去想办法。那儿的大官全是他的亲戚,”她继续说,“不过我还是不依仗他。”
“那当然啦!”科拉布列娃忽然表示同意了,一面翻着自己的袋子,显然是在想着别的事,“怎么样,咱们来喝点儿酒吧?”
“我不喝了,”玛丝洛娃回答说,“你们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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