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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开了个好头,再加上拍卖会上忠顺亲王现身,明显是来给撑腰助阵的,林海这巡盐御史做起来比自己预想中还要顺利。盐引拍卖了出去,下面五年的生意就稳当了,盐商们专注经营即可。尤其是巡盐衙门还宣布,日后的盐引发放,还将运用拍卖这一方式,众人的一颗心就更加安稳了。
这消息一出,可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有门路背景的大盐商自然是咬牙切齿,满心愤哼的。以往,他们能利用关系,从巡盐衙门拿到大批的盐引,除了自己卖一部分外,其他的是再加价,径自卖给没有门路的中小盐商。不用自己费半点力,躺着就把钱赚了,何其快活!
如今,林海初一上任,就把他们的财路断绝了。除了银钱上的损失外,他们敏锐地发现,自己在这一行当的地位开始下降了。人家对你所求不多,自然就没必要再唯命是从了!
这些大盐商在家中痛骂那些过河拆桥,翻脸无情的小盐商,也恨这无事生非的林海!真是的,你怎么会想出这一招来的,难道不知道这样一来,最会被损害利益的,还有你这巡盐御史吗?林海,你是不是有病啊?
恨归恨,但大盐商和他们背后的势力也不敢拿林海如何,人家要身份有身份;要名声,现在被大多数人称颂,这名声好得不得了;要势力吧,可以看出忠孝亲王兄弟俩都在他身后支持着呢,你敢对他下毒手?再说,人家那是无差别打击,并非只针对你一人,自己何苦妄出头?
理清了巡盐衙门的账目,林海把自己和以前的巡盐御史切割开来,轻装上阵,他可不给人背黑锅。巡盐衙门里上下的吏员,林海慢慢地筛选考察,能干正直些的,林海亲自找他们谈话勉励,承诺以后会给予机会重用;随波逐流的,用制定的规章来约束他们,看其表现再决定奖罚;身上不清不白的,大肆收取贿赂,行事奸猾的,林海训诫了后,命他们痛改前非,不然就要逐出巡盐衙门。为了立威,他还挑出了几位劣迹严重的吏员,直接问罪,以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
即使林海自己主动削减了权力,巡盐衙门也是一等一的肥缺,俸禄福利在各衙门中是最丰厚的,下面的官吏没人舍得离开。林海也不是那等执拗迂腐的人,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在某些事情上,是可以随大流的。比如‘冰敬’、‘炭敬’,年节礼物,这样常规的孝敬,比较普通的,他也就选择收下了。
林家不缺钱,但如果他不收,衙门里就没人敢收。手下人难免会生出埋怨之心来,虽不敢明着反对,私下里消极怠工,不尽心做事,是极有可能的。法不责众,林海如果只依靠自己带来的人手,捉襟见肘,这差事便办不好了。
现实就是如此,凡事都固守着大义道德,不愿变通,节操是让人敬佩,但往往不能成事。父亲说过,这要等到这社会不再是以人治国,建立起严明的规章制度,依法治国的那一天,官场才可能做到完全的清廉。
而且,整个江南,整个国家的衙门都是如此,独有你巡盐衙门例外,这让其他官员怎么想?当你成为众矢之的时,自保都难,还想做好事情么?
当年他跟随着清和道长读过《道德经》,上面写道:“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当他临别之际,父亲也拿着‘和光同尘,与时舒卷’八个字来劝诫自己。
林海默默地叹口气,他早知父亲并不是纯正的儒家子弟,对儒学那一套其实是不以为然的。那么,深受父亲影响的自己,有些离经叛道,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后来,甄家家主从金陵赶来,提出按照惯例,巡盐衙门要分担一部分皇上南巡欠下的欠款。林海客气地接待了他,设宴、摆酒,态度殷勤热情。
但,说到正题,林海就不肯应下了。
这个,甄大人,我初来乍到,许多事委实不太明白。你看,高大人临走时,也没和我交代过有这桩事啊。分担皇上南巡欠银,不知可有旨意,或是朝廷的诏令?巡盐衙门里没找到这些啊,想必是发给甄大人的。还烦请甄大人展示一下,我可以循例办理。
没有?那让我如何处理呢?这样大笔的银钱,拨给织造衙门账上,甄大人,以后朝廷追究起来,我可说不清楚啊!
向来如此?怪不得巡盐衙门的盐税银子有不少亏空。但是,我已经请朝廷派下的官员理清了账本,我与高御史都分别签名确认过,上报给朝廷了。以前的欠账,与我无关,之后若再出现亏空,那就要追究我的责任了。要分担这笔银子,那须得请甄大人向朝廷请令才行。否则,无证无据的,我着实为难啊
还有,甄大人,你也知道,今年的盐引是当众拍卖的,所得的钱款,那都是入了衙门的公账,上缴给户部了。我就是想为甄大人分忧,那也是没有地方去找银子的!这......
一席话,有理有据,刚柔相济,就是不肯松口答应。甄家家主哪里能拿出凭证来,皇上也不便下旨啊,但这不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么?见林海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偏生还客客气气的,挑剔不了毛病。甄家家主憋屈不已,悻悻地离开了,脸色很不好看。
在旁边作陪的的衙门里的老人,见状有些惴惴,这甄家可是江南的地头蛇啊,林大人难道不担心得罪了他么?
林海无所谓地一笑,从上了忠孝亲王这条船那一天起,他与甄家其实就注定了彼此对立的结果。他无欲则刚,没有把柄让人拿捏,何必惧怕?
忠孝亲王对林海提出的晒盐之法十分上心,派出了得力的人手,赶赴山东,紧锣密鼓地试验起来。
京城里,林雪峰和朱氏精心教养着孙子孙女们。长孙林长安已启蒙了好几年,即将入国子监读书。有林雪峰照看着,林长安又聪明用功,是无需担心的。二孙子致远被送到学风很好的东华书院里读书,那是已致仕的孙监丞安排的,因为林家国子监的名额只有一个,已经给了林长安。但东华书院比起国子监来,也是毫不孙色的,入学的门槛也极高。若不是其山长是孙监丞的门生,也不能那么轻易就进去。
这让林雪峰心中感叹不已,阶层、圈子,真的无处不在。貌似,如今林家也成了受益者,寒门想出头,那真是很难的,在任何一个社会都是如此。
孙女飞鸿还小,是林家和孙家的宝贝,被大家呵护疼爱着,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飞鸿出落得玉雪玲珑,性情开朗,终日里笑声清脆,如阳光一般温暖灿烂。
即使是对女孩子教养很讲究的朱氏,也对林飞鸿的行为很是宽容,不愿拘束了她。他们都希望日后林飞鸿能长成一位快乐健康,有主见决断的女子,能平安幸福地度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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