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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林梦以不再犹豫,拉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完全没有看到身后裴延瞬间铁青的脸色。
夜晚人烟稀少的公路上,偶有几辆车飞驰而过,掀起阵阵尘土和音浪,人行道上灯光寥寥,林梦以沉默地移动着。
他觉得今晚的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自以为全副武装,却在还没开始就露了怯,三言两语被击得溃不成军,甚至准备多日的摄像头也丝毫没有派上用场。
本就是场毫无胜算的仗,他做足了准备,却还没能让敌人看见兵器。
林梦以知道为什么6祁霄会答应他上裴延的车,无非是觉得这个从小养大的小狗,现在有了除睡觉以外别的用途,就是可以帮他探探裴家的情报。就像6祁霄自己说的那样,裴延话了,他不敢不让他去。
至于裴延,林梦以一脚踢开前面的一粒小石子,管他娘的。
不知道林梦以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多久,再抬头,居然到了医院门口,他看着那层层叠立的住院大楼,肩上仿佛多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可同时,二十几年缺的那一角,也好像无形之中被填补了。
“叮”的一声,电梯在对应楼层停下,还未开门,林梦以就听见走廊传来响亮的叫骂声。
“怎么就没床了?里面内病唧唧的老头一个人占那么大一张床,他几条胳膊腿啊,蜈蚣上身他也用不了一张床!旁边还有一张陪床的是空床,空床也不让住,他们家多大来头啊!”一个二十多岁的光头男人,脚上蹬着一双锃亮的皮鞋,豹纹上衣贴着他滚圆的肚子,正在破口大骂。
“我女朋友肚子疼你们这破医院查不出什么也就算了,连张空床都不给住,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看你他妈是不想干了吧?”
面前是一个护士,小姑娘快哭了,“本来就没什么事,你们非要住院……”
“没事?”那光头嗓门立马高了八度,还要拿出手机录像,“你说没事是吧,来,对着镜头再说一遍,老子去别的医院要是查出来问题,耽误了病情责任就是你的。”
已是深夜,住院部的走廊上渐渐冒出来几个人,有看热闹的,有想让光头小点声的,但看他一胳膊的花臂,又忍住了。
林梦以无意加入他们的纠纷,绕过人想走过去,却听见光头吊儿郎当地开口了,“哎,别去了,没听见吗,里面都满了。”
林梦以没理他,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那光头继续道:“哎你要是有房间,我给你钱,你让给我们住,听见没有你这小白脸……”
直到走进病房关上门,耳边才清静了。
黑暗再次吞噬一切,噪音和烦杂的心绪渐渐远去,林梦以绷了一晚上的肩膀,此刻终于微微松动了。
林梦以没有开灯,就着窗外的亮光走到他父亲床边坐下,床上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却面容枯槁,只有鼻梁和唇形能依稀看出和林梦以有些相似。
林梦以看着父亲苍老平静的面容,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车祸前的人生如意吗,有没有妻子儿女,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孤儿院,是被拐卖的吗?
他从父亲的肩头看到手臂再看到那双布满针眼的手掌,如果自己在他身边长大,是不是小时候也能骑在他的肩膀上,也能被这双手掌牵着长大。
林梦以上楼之前在楼下交了住院以及治疗护理的费用,这使他彻底成了负债状态,难道还要继续打拳吗......
他只想过平稳安逸的生活,他大学学的是学前教育,毕业后本想当一名普普通通的幼师,但那时候他很缺钱,刚接触地下拳场,每天都是一身伤,实在没办法见小朋友,当幼师的事情才一直搁置了。
摆脱这种不正常生活轨迹的想法这几年来不断浮现在林梦以的脑中,直到上个月他终于下定决心,打算结束他地下拳手的身份,但这个父亲先一步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高额的治疗费用几乎压得他喘不上气。
风吹起窗帘,碰到窗边绿植的叶子,出沙沙声响,林梦以从思绪中回来,走过去关上了窗户。他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忙碌着,叠衣服、扫床单、洗尿盆,最后把屋地拖了一遍。
当时林梦以给林父要了单独的病房,并且还有一张陪床,为的是他偶尔能在这里过夜,更好地照顾林父。
但眼下外面那个光头还在喋喋不休地大骂,即使隔了一扇门都能听见,林梦以想了想,还是拿上衣服打算回家。
一开门,刚才屋内的宁静顿时化作乌有,小护士已经被叫走了,来了一位医生和几个实习助手,正在劝阻光头。
“先生你打扰到我们病人休息了已经,有什么话我们......”
“你别给我说有的没的,老子今天就想在这儿住,你们就说能不能腾一张床出来?”
旁边的助手看不下去了,“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我们的床都满了,哪儿还能给你多出一张来?”
光头靠在墙上,看着也像是耐性到了极点,他吐了口唾沫,一把拦住了要从他身边经过的林梦以,恶劣道:“这小白脸刚出来的那间房,不就有张空床吗,怎么,他睡得别人睡不得啊!”
“那是人家早交过费的,先来后到你懂不懂?”
林梦以冷声道:“放手。”
那光头大概没料到他这个语气,不仅没放开拽住他手臂的手,眼神还放肆地上下打量一番,随后哼哼笑了两声,“你牛逼什么啊,狗屁的先来后到,不就是个陪床吗,人家都能坐凳子,就你要睡床,现在床位这么紧张,你要是个男人就让给我对象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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