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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诏狱的最深处。
阳光照不进来这里半分,黑红的血迹和不明的黄白物,混合在一起,发出恶臭的气味,泼溅在斑驳的墙壁上。
让人不敢细想,那些东西到底是从何而来。
乱飞的蝇虫从这一头,嗡鸣着落到了铁制的一排刑具上,又被坐在一旁擦拭刀架的狱卒一巴掌扇跑了。
“敦岩黑市里那支倒卖的商队,所有人都死了,为何只有你一人活着!”
“你说你是要南下回去,南下可不会走那一条路——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尽数招来,还能死个痛快!”
“你早就知道这商队通敌卖国,所以提前做好打算逃了,是不是!”
刑堂前,一个青年被高高悬起来,身上已经被血迹浸透,披头散发低垂着,听到咄咄逼人的问话,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吐出破碎不成句的回答:
“……没有……不、不是。”
每说一个字,就又有鲜血不断地从他的身上随着皮肉掉落下来,淅淅沥沥,脚下已经积聚出了一汪血潭。
审问人厉声痛骂:“竖子安敢继续糊弄!来人啊,给我继续用刑!”
几个狱卒闻言,立刻一拥而上。
暗无天日的刑堂,传来模糊压抑的痛吟。生锈的刑具张大了千奇百怪的爪牙,撕扯着满目疮痍的身体。
青年已经气息微弱,慢慢扛不下去,额角脖颈青筋暴突,身体因为剧痛痉挛而起,却被面无表情的狱卒死死按住,继续生受着。
审问人把供词摊开,双眼浮现出戾气来,还想继续,却见手下人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在自己耳边说了几句话。
“什么!审问人诧异,”少卿大人真是这样说的?”
“千真万确!”
“……”审问人啐了一口,恨恨地剜了一眼刑具上奄奄一息的人,做了个手势,狱卒们连忙停手。
“把人关回去,夜里多拨一队人手,把药也上了。”
“是!”
是夜,狱室的角落里,浑身是血的郑子衿终于睁开了眼睛,涣散的意识慢慢回复。
竟然还没有死。
他怔怔地想。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恍惚的目光里,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他搭上了黔西本地一个玉料大商的关系,甚至跟着商队深入了矿山实地考察一番。
那里刚发现了一处新的桃花玉矿。佩娘就喜欢这玉的颜色,他便想着亲自淘一块上好的原玉,给妹妹打上一整套的头面。这次一出门就是两年,等到回去了,那丫头肯定会和自己闹一场。
他高高兴兴地捧着玉回了住处,却收到了家里的来信。
佩娘撞上了水贼,遇害了。
他无法置信,鞋都没穿好,便发了疯一般去找马队回去。可偏偏那时候黔西边界出了战事,出入内外开始严查,没有门路轻易不能出黔西。
可是,他哪里还能等得及哪怕半个时辰?
十万火急之下,郑子衿好不容易托关系找到一个偷偷南下的商队,结果到半路,就遇到刺客。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幸运地被赶来的西宁军救下来。
谁知道,这却只是个开始。
这只商队竟然涉嫌军械走私案,无论怎么解释也无人相信的他,被戴上手铐脚镣押送上京,因为事情重大,甚至连给家里送消息都不行。
“……咳咳。”郑子衿咳嗽了几声,轻微的动作间,口鼻便不断渗出血。
目光落向疼得没知觉的左手,他木然地数了数,一、二、三、四……原来只切下来一根啊,就是不知道断了骨头的食指,到时候还能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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