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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便答道,“从此地一直往南,行个一日左右,那有码头,坐船南下过夔门,就能入蜀了。”
“多谢。”赵长赢点头。
那小二又在桌边很是踌躇了一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容与舀了一勺汤,慢吞吞用勺子拨开面上的浮油,问道,“还有何事?”
赵长赢闻言,亦抬头看他,他碗里早已一个馄饨都不剩了。
小二面皮比馄饨还薄,当即大窘,红着脸结结巴巴道,“红……红姐让我给你们送壶酒。”
容与了然,赵长赢却愣了一下,疑道,“我们没要酒啊。”
“红……红姐说,见这位公子面容困顿,特送来一壶酒,愿解君忧。”
赵长赢一怔,心情复杂地看着小二果然端上一壶酒,还给两人都斟了一杯,赵长赢握住酒杯,杯中酒浆清醇,让他想起过年时他们三人一同喝着忘忧,在热烘烘的房中抱杯聊天,分明不过几月光景,如今想来竟恍若隔世。
赵长赢心中难过,不知不觉鼻尖一酸,竟险些落下泪来。容与微微抿了一口酒,若有所觉般回头,见红姐果然倚着后厨的门往他们这看来,见容与望去,红姐落落大方地一笑,撩开帘子转身走了。
同样的客栈,同样的晚上,连月色都几乎不差分毫,可终究心境已是截然不同了。
次日早上,容与下楼让人送来早点,进门的时候,见赵长赢正掂着荷包,从里头拿出一粒碎银。
“怎么了?”容与问道。
“谢她昨日一酒之恩。”赵长赢将碎银放在被上,起身拾剑,道,“走吧。”
窗外阳光恰如昨日好酒,浇在赵长赢的发上,肩上,转瞬又化为一只只金色的蝴蝶,消失不见。
飞星经过一夜休整,又是神采奕奕。那匹枣红色母马,容与给起了个采薇的名字,此时飞星和采薇两人正亲昵地甩着尾巴,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
“这小子倒是好福气。”赵长赢啧了一声,心里头掠过一丝酸酸的念头,跨上马去。
两人依着小二之言,一路南行,果然不过一日光景,便见到一处码头,码头处人头攒动,想来都是等船之人。
“你两个坐船?”卖船票的是个年轻姑娘,面颊晒得小麦色,一身蓝盈盈的短衫,头发干净利落地盘起,一角蹬在石墩上,扬眉道,“一人五两银子。”
赵长赢想也不想,掏出荷包便要付钱。
“等等。”容与拦住他,朝卖票的姑娘道,“前面那位大哥一人只二两,缘何我们便要多出一倍有余?”
那姑娘呀了一声,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丝毫没有被拆穿的慌乱,只伸出食指往后一指,道,“被你发现啦。这票呢是我定的,你要是觉得不公允,自去别处便是了。”
说完,那姑娘转头朝后边的人一招手,便不再理他们。
“喂,小郎君。”旁边一个年轻人拉了拉容与的衣袖,容与会意,往侧边挪了两步,听得他道,“小兄弟,头回坐这船吧?”
容与但笑不语,那人继续道,“这姑娘啊,外号玉面匪,意思便是干这盗匪生意的。见着有钱的便多收银子,有时遇到穷叫花子,这票钱反倒不要了。她见你二人衣着锦绣,想来是富家子弟,便多收你们银子,左右入蜀还是得走她这水路。”
“倒是个女侠。”赵长赢听完,顿生钦佩欣赏之意,拊掌道,“五两便五两,交了便是了。”
二人交了钱上船,自有船夫领着两人前去。船上房间狭小,室内两张小床相对而放,中间置一小几。那船夫在房门口道,“此行约三日许,二位若要用饭,去上头即可,只是过了饭点便没有了,还需警醒,莫要过了时辰。”
船夫见二人颔首,便又道,“两位头回入蜀?”
赵长赢低头收拾着包袱,容与坐在床上,笑道,“正是。”
船夫道,“那你俩可有眼福了。此行两岸湖光山色,现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时令,多的是漂亮的花儿草儿树儿哩!”
船夫这话倒是说的实在,蜀地山水绝胜,入夔门这段路,两岸青山耸峙,江水摇波。当年宋祁入蜀时,亦是差不多光景,当时便写有“蜀天寒破让芳晨,雪花霞跗次第新”之句,可见蜀地初春景色之盛。
容与和赵长赢二人坐在船上,但见阳光入水,水面金鳞游弋而过,惊起众人呼声阵阵。
“我娘从前有件衣裳,镶满了金片,在太阳底下就像这水面一样。”赵长赢望着江面喃喃,眼睫将阳光阻隔,投下一片深深的暗影。
容与不知如何安慰他,此情此景,徐徐微风拂面,江上数峰青,着实是一番朗朗春景,便纵有万般愁绪,也合该荡涤一空。
“嘿,两位大哥,从哪儿来啊?”
赵长赢抬眸,见是一面目俊俏的小少年,笑容爽朗,穿着深青色的短打,在他们旁边坐下,自来熟地道,“我是喻星洲,方才排队就排你们后头。上船的时候就想喊你们了,奈何人挤人,实在是……”
喻星洲挠了挠头,嘿嘿一笑,继续道,“刚收拾完行李,想着上来看看风景,正巧便遇上你们了。”
赵长赢颔首,道,“喻小兄弟好,我叫赵长……生,这是我朋友,叫……”
容与淡淡一笑,“谷雨。”
“哦,原是赵兄,谷兄。”喻星洲笑着拱手,“幸会,幸会。”
说着,他起身给两人倒了茶,举杯道,“相逢即是缘,这路上还有几日,左右无事,不如之后多聊聊,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我今年刚十五,不知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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