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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姐接见,而且还是为于大郎教了好学生,于家三兄妹的惊喜是不必多说的,于大郎顾不得鸭汤米粉了,带着太平匆匆而去,在衙门外正好见到买活军的女娘们出,连忙退让到一边。姑娘们倒没注意到他,边说边笑,出了衙门各自散开,大摇大摆地往自的办公处去了。她们普遍要比本地姑娘更高更壮,均是天足,也绝非主流欣赏的削肩含胸,肩膀平展宽阔,昂挺胸,看多为平视,这都是男儿才该有的姿态。
若是以往,这样的姑娘便是相再美,仪态如此粗陋狂放,也难令心动,可不知是否为『乱』世的关系,于大郎这半年下却又觉得这些健『妇』亦并不伤眼,自有一番动处,他原本还暗自为小妹担心,于小月在劫后出生,而且近年局势越不好,于县令夫妻担心将天下若大『乱』时,裹足女行动不便捷,于小月会成为家中累赘,便没有给她缠足,这么一,小月的婚事便要受到限制,但如今于大郎却觉得小妹未有缠足其实也未为不美,每早锻炼,对身体似是很有好处的,倘若缠足便不太能出门小跑了。
或许他后也可以弟弟一出门晨跑,这应当不会被认定是讨好买活军罢……
他在门外等了一会,谢双瑶屋内又出几女娘,应当是小会开完了,顺便叫他进去。于大郎见过很多次谢六姐,对她并不陌生,但进门后还是有少许紧张,垂手侍立在下方,不知要不要主动作揖,谢六姐已招呼道,“了,坐,吃点心吗?”
“六姐客气,刚吃了早饭。”于大郎在紧张得顾不上馋了,“不知六姐叫是——”
“有学生葛爱娣,刚被们录用为吏员了。”谢六姐说话一向是开门见山的,“是那十村统考拿了第一的葛爱娣。”
于大郎自然大吃一惊,“这——这——”连他都尚且还未通过考试!
不对不对,他无意出仕,而且县内组织的招聘统考也还没开始,葛爱娣是被破格提拔。不过于大郎心中的震撼情依然丝毫不减,谢六姐对葛爱娣的提拔意义极其深远——在此前,县内不少体面家的『奶』『奶』太太也开始为谢六姐做事,但还没有进入官僚系统的,不是在医院,便是在学校,还有些竟进了账房做事,但葛爱娣的提拔便意味着,全县内不止——不止原本的读书家,连农户家的女眷,也被列入了职考量中,至少有机会做吏目!
他应该为葛爱娣高兴……不对不对!如此颠倒纲常的举动,他应该在心中暗自怀有正气,厌恶不已,面上则六姐虚与委蛇——于大郎到这里似乎反应了过,但一抬头看到六姐那饶有兴味的笑容,又不期然兴明悟,知晓自的挣扎只怕完全被谢六姐看穿。虽则她今年才十五岁,但神仙物,岂是俗流可比,于县令曾在家中感慨,说谢六姐在天庭不知历练了多少千年,才能将间的种种情弊看得这样透彻。
“应该为她高兴,并且串联的同学,在开班授课时多宣讲她的事迹。葛爱娣是很熟悉的,一直在豪村当老师,她从抗粮到考试,再到应聘,一应事迹都清楚吧?”
谢双瑶对于大郎心里的真实法显然并不在乎,只是这样要求着,于大郎点了点头,又迟疑着问,“六姐是希望……”
他很犹豫,仿佛在考量措辞,过了一会像是又谢双瑶耐『性』有限,喜欢有话直说,便又有些慌张,语很快地问,“六姐是希望各村的女子都兴县里应聘的心思吗?恐怕并不容易呢,如葛爱娣这样的村『妇』,多有家小牵连,恐怕很难放下家中事务——”
谢六姐笑了下,倒并不恼怒,只是说道,“回去多问问们家的仆『妇』吧,或者问问妹妹,啊,当老师挺好的,很耐心,但觉悟不够,脑子没妹妹灵活。”
这话有褒有贬,自然喽,于大郎不太服气,但谢六姐的夸奖又让他一阵暗喜,于大郎的确是同侪中最胜任扫盲班老师的一,他有不少同学上课教学态度不够耐心,又或者是对学生呼呼喝喝,甚至还有村『妇』胡搅的——胡搅学生的直接被送去彬山挖矿了,其余先后被扣了筹子,只有于大郎一向是足额得筹,在豪村逐渐也有了不小的威望,时常有学生送些小物。
“回去吧,记得在班里多宣讲葛爱娣的事,口径已知晓了,她刚入职,一的报酬是35文,若是偏远村落的住户进城为吏,还能租们盖的宿舍住,一月只要百文,的同学都通通气,叫他们晓得在自的班上该怎么说。”谢双瑶说到这里忽然又了,“上次葛爱娣拿头名,也奖了一两银子,这次她自荐为吏目,也被们录取,这老师也有奖金的,奖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便是三千文——于大郎已不再买活的事了,这三两银子在他心中化为了无数碗鸭汤米粉,令他垂涎欲滴,而且从心中冒了一股自豪喜悦,这喜悦甚至胜过他考上秀才那一的欢喜。将或许有一他金榜题名,中进士的那天,这喜悦才能在相比吧。这并不只是为钱的事,而是——好像蜂窝煤一样,而是一种‘竟能如此’、‘原如此’的欢喜。
原这世上还真有一处所在,无须逢迎上官,无须溜须拍马,只是为他的本职工作教书教得好,竟真获得了自上峰的表彰!
于大郎还算是有些城府,勉强遏制住了那丢脸的冲动,他没有在谢六姐身边当场哭出,最多是出门时稍稍抹了抹眼眶,见到太平时已完全若无其事,他把葛爱娣的新闻告诉了太平,自然也令太平大为震惊,一路上都在谈此事,太平对于大郎的疑『惑』亦是不以为然,只笑道,“今上课时,大郎传扬此事一番便晓得了!”
于大郎心下颇为不服,但亦不便作,太平把他送到村口,自折返回半里路外的修路队去,于大郎进村里祠堂——这是村中最大的建筑了,祠堂外栽着树,若是天气晴好,在此处上课比在屋内还暖,只有阴雨天众才在屋内上课。
“今上拼音课!”他道,“们都拿出沙盘。”
沙盘是很易得的,最适合做开蒙用,众都拿出从各自家中带的碗盘,从树下的大盆里掬了沙子,又掏出削尖的树枝,跟着于大郎一‘啊哦讷咦’,除了这些还没有从初级班毕业的困难学生外,还有些已经从初级班毕业的女眷,闲无事也了过,南边究竟是富庶的,仅仅是大半年,这些农『妇』衣上的补丁都少得多了。
于大郎豪村上课已有三月了,每月都能见到少许变化,村里也建了一小小的浴室,各家轮流洗濯,此农户们看着要比往清洁得多了,虽然还不如城里,但孩子们脸上已没了陈年的污垢——若是以往,冬柴薪难得,接触冷水又怕生病,很多孩子两三能洗一次脸都算不错的了。村里约有一半的年轻,脑子更灵活些,至少都已从拼音班毕业,只是还未开始认字,如今聚在树边上,都在喃喃地拼读着从祠堂里推出的黑板——这是非常稀罕的物事,粉笔一样,是买活军带的新东西。黑如墨,坚如石,写字极为便宜,而且特别适合粉笔。(石灰加水可做成粉墨,这倒不罕见,但搓成笔还是买活军创)
黑板上写的板书是于大郎亲自写的,耗费了大半,也是他的得意作,这板书实在是相当美观,上为拼音,下为对应的文字,在这些年轻许多都在试着学习下头的文字,于大郎并不阻止他们,教完了拼音后,便让学生们在沙盘上默写,自乘着这空档对众提道,“们可知徐大家的今早进城去了?”
“是,他们夫『妇』一——可是犯了事?!”葛爱娣在村里新有许多威望,众都很关心。
“非也,城里正招工,葛爱娣听说这消息,便进城应聘,做了吏目!一可得三十五文钱,她是十村统考的第一,便免去笔试,直接录取。们若是学得好,也可留心城里的招工考试,在连吏目都是靠考试的,考上了便能去。”他究竟还是没有提到‘官’这字。
便是如此,也引了一番极大的轰动,众先是大惊,便连学生们也顾不得做作业了。随后便将于大郎团团围住,热切地询问葛爱娣的好运气,于大郎被缠得大半才能脱身,嘴皮都快说干了,不厌其烦地重复,“不错,男女都可,已婚未婚都可,只要是村里,有前些时颁下的‘户口簿’,便能去参考,考上后便可以做吏目了。”
“说多小?大约初级班毕业了便可去考,未听闻限年龄——但若只有七八岁,只怕也是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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